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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蓝石

[穿越重生] 《嫁夫》作者:灏漫(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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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三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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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4 10:5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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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七十六章 明思闯宫
    殿前加了两根需要三人围抱的巨大立柱,上面没有同其他立柱一般雕刻金龙,却是浮雕着一种造型奇异威猛的神兽。

    殿首高台之上,宽大的盘龙金座背后,也是一面巨大的金漆浮雕墙面,上面同样是这种面相狰狞威猛的神兽。

    如果明思在此,便会认出,这神兽的模样同她此刻怀中所揣的那块玉佩所雕的兽形,是一模一样。

    这种明思未曾见过的奇兽,便是西胡人皇族尊奉的飞云神兽。

    西胡人信奉真神,相传这真神乃住雪山之巅,自古以来便护佑西胡子民,让水草丰美,牛羊丰茂。

    而这飞云神兽就是真神之坐骑,法力无边,虽模样凶恶,却是极为心善,时常代真神行走人间,替草原民众解危解难。

    故而,被荣氏一族奉为本族神兽,数千年来供奉不止,以期降幅。

    自然,这金銮殿,也少不得请出这飞云神兽法相坐镇。

    除了这飞云神兽,若还有变化,便要数此刻在那大殿两侧密布有致的数百个软垫了。

    大汉官员皆是站着上朝,西胡却要宽泛些。

    大殿两侧整整齐齐地铺设了兽皮软垫,陆续进入的朝臣各自按品级寻到自己的位置,盘膝而坐。

    不多时,殿内的软垫上都坐上了自己的主人。

    荣烈走到右首第一个虎皮软垫前,目光懒懒一扫,盘腿坐下。

    荣烈方才入座,殿侧便行出一个戴暖帽红衣内官,走到高台下的鸣鼓前,拿起金色锦缎包裹的鼓槌,在野牛皮的鼓面上用力敲了三下。

    “咚咚咚”三声闷响后,大殿之中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皆投向左侧。

    荣烈望了一眼对面同他位置并排的软垫。那本该是太子荣俊的位置,而此刻,却是空无一人。

    荣烈微有诧异。

    随着鼓声余音消失,身穿金色质孙服的元帝荣安从左侧后殿行了出来,身后是两列捧着宝盏的侍女。

    到了高台前,侍女们分两列,在台前站定。荣安却带着微微笑意迈上台阶,走到盘龙金座前,未入座。转身过来,笑看众臣。

    未发一言,群臣却齐齐起身,右手握拳横放,置于胸前,鞠躬行礼,“参加陛下——”

    语声整齐划一。气势甚伟。

    荣安“呵呵”一笑,“平身,都坐吧。”

    虽已年过四旬,一身金色质孙服衬出高大挺拔的身形,面目也算得是英俊儒雅。此刻微微而笑,亲和中不失威仪,确是很有几分折服人心之感。

    荣烈站在首位,看得更加清楚,见荣安眼底笑意,便知他这皇兄此刻心情真是不错。

    不禁微微疑惑——即便要给他赐婚。可他皇兄也该猜到他断不会轻易就范,何至于兴致如此之好?

    旁人不知,他却是极清楚。

    眼下这两制之事已经拖了两月有余,别说是皇兄,就连他,心里都是有些忧心的。

    荣烈性子怪戾,却非短视之人。无论他同皇兄关系如何,但有一条,两兄弟的心却一样的。

    那就是定要做一番宏图伟业出来。让胡国之名号响彻四邻。

    要创下一份盛世基业,让天下人知晓,胡人并非是只会舞刀摔角,并非是那只会打仗的蛮夷莽夫。胡人一样胸有文韬武略。一样有卓识远见,一样能富国兴邦——胡人一样可以建下一个盛世之国。

    这一点,是他在极年幼的时候,荣安亲口对他说的。

    在先帝病危前,每年他的生辰,荣安都会同他豪饮。这样的话,几乎每年都会说一遍。

    那时,荣安总是笑吟吟地豪气道,“老十七,快些长大,日后你便是皇兄的左臂右膀——你我兄弟齐心,定要让那些瞧不起咱们西胡人的人看看,咱们胡人一样不输他人!”

    可是,后来却是变了。

    皇兄见他依旧是笑吟吟地,可那眼底总有一丝异样的情绪。

    开始,他不懂,后来才明白——那种情绪,叫做提防……

    其实以他的心智,早该看出,说是不懂,不过是不愿相信罢了。

    龙椅上的荣安在说话,荣烈垂眸端坐,唇角笑意飘忽,似有似无。

    荣安循例说了几句后,忽地一声长笑,没有像往日那般让臣子上奏,而是话音一转,“今日,朕有两件喜事要宣布。”说着一顿,目光四下一扫,最后含笑在荣烈身上停了一瞬,收回,看着众臣子,“这第一件,便是太子日前递了折子,请旨出访周边邻国。”

    殿内肿臣皆是一愣,互相看了看,又齐齐将目光投向荣安。

    荣安“呵呵”笑道,“太子说,如今咱们乃是泱泱大国,自然该拿出大国之风范。眼下我朝新立,周边邻里多有不知详细。故而,太子自请命为特使,愿先行东去,先赴图斯国,而后北上,到突斯国、班纳国,再西下,经夏沥,最后南下入元国。太子将持朕亲笔书函面见五位国君,盛邀五位国君来赴我朝明年的巴山节之会!”

    殿内众人皆露喜色,交头接耳,颔首不止。

    请五国国君前来赴会,这可是大大长脸面的一件事,岂能不喜?

    荣安满意地看着臣子们的反应,心里也是愉悦之极,“太子之请,朕已准奏。因时间紧迫,也就未殿前宣召。钦天监勘查过来,昨日便是此月最宜出行之日。太子于昨日已经离京出发!”

    “好!”荣安之言方落,右柱国刚察海便头一个站了起来,“天佑我大胡!陛下圣明!”

    他也是一个大块头,满面虬髯,模样粗豪,肤色黝黑。单论块头,同沙鲁却是不相上下。

    他一带头,不少臣子也热血沸腾地站了起来,表达激动情绪,“天佑大胡!天佑大胡!”

    荣烈自然不会加入这样的行列。笑着看了一眼满脸皆是扬眉吐气的兴奋众人一眼,心里却想着荣安先前说的那两件喜事——这太子出使邻国算一件,那还有一件呢?

    思及先前荣安看向他的那一眼,下一刻,他心中便生出了不妙之感。

    难道皇兄连事前知会也无,就要当庭下旨么?

    望了龙椅上此刻正满面笑意的荣安一眼,荣烈垂了垂眸。

    皇兄从来是走一步要想三步的性子。他不会乖顺接旨,皇兄不可能猜不到……

    就在此时,只见荣安抬了抬手。殿中群情激动的臣子们只一瞬便安静了下来,各自坐下。

    “这是头一件喜事。”荣安嘴角噙笑,目光环视一圈,意有所指地停在了荣烈身上,笑着点了点头,“至于这第二件么——”

    “报——”荣安的话还未完,一个青衣宫人便出现在殿门处。双手奉着一个托盘高高举过头顶,“禀告陛下,殿外有人持神兽玉佩,请求觐见!”

    偌大的金銮殿中,顿时安静。

    众人的目光皆是惊诧。

    神兽玉佩?

    这大胡如今只得两块……众人的目光在同样诧异的元帝身上掠过,齐齐转向右首位的荣烈。

    那青衣传禀宫人的话,荣烈自然是听清了。

    此刻,接受到众人的注目礼,他依旧面色平静,坐姿端稳。

    可是。平静的表情下,心里却在磨牙——哪个吃饱了撑着的告诉那女人,这玉佩可以觐见面圣的?

    没有丝毫的怀疑,在听到消息的第一刻,他就知道,那求见之人,定然是那个女人!

    除了那个女人,谁有这样大的胆子,明知这玉佩是他的。还敢拿着来闯宫!

    荣安也扫了荣烈一眼,垂眸一笑,抬首,“呈上来!”

    那青衣宫人高奉托盘。小步而疾地走进殿中。到了御阶上,一个侍立在侧的红衣宫人将托盘接了过去,奉到了荣安面前。

    只一眼,荣安便确定了这玉佩的真假。

    心下惊异片刻,瞟了仍垂眸端坐的荣烈一眼,忽地一笑,提声道,“宣——”

    红衣宫人转身走下御阶,张口高呼,“陛下有旨,宣人觐见——”

    殿中众人在荣烈面上看不出端倪,在那宫人一呼后, 便齐齐转首,将百般好奇地目光转向了殿门处。

    盏茶之后,一个鹅黄色的娉婷婀娜身影出现在了殿门前。

    竟然是一个女人?

    这是众人的第一个感觉。

    紧接着,下面两句便是,还是这样一个我见犹怜的美人!好干净的美人儿!

    待她缓缓走近,众人才看清楚。

    这个女子有一张小小的瓜子脸上,一双大大的眼睛,皮肤好得出奇。即便是他们见过的最好的羊脂玉,似乎也不及这女人脸上的肌肤那样莹白。而这种莹白中,又带着吹弹可破的粉嫩,真正的冰肌玉肤之感。

    而那双大大的眼睛,清澈如水,又十分黑亮,在她此刻神情沉静的面容上,更显出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感。

    只见她梳着大汉女子极寻常的双鬟髻,发髻上缀着几枚疏落的梨花宝钿,另外,便只一只翡翠金凤垂丝步摇。

    身上穿着一件鹅黄色的缎地绣花琵琶襟束腰小袄子,下面配着同色同质地的百合裙。

    衣襟和袖口缀着纯白蓬软的兔毛,衬得她的一张小脸更显娇柔。

    而鹅黄色的衣裙又让她整个人显出几分娇俏。

    众人打量了一阵后,目光在她双手捧着的红漆木匣上一落,心中好奇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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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4 10:50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七章 ‘金马影后’
    明思鲜少穿这样暖色的衣物,但无疑,这样的颜色使她看起来比平素多了几分娇美。

    今日这样的场合,她必须妆扮些许。

    她面目沉静地缓步从群臣眼前走过,耳垂上的水滴耳坠和头上步摇上垂下的金丝随着她不急不缓的步履,轻轻摇曳。

    到了殿前十步远,御阶前的红衣宫人方想张口,她便恰好停下了脚步。

    轻盈落跪,动作极优雅,跪倒之后,她将木匣置于身侧,伏地拜倒,“民女纳兰氏觐见陛下。”

    轻柔而缓的语声在寂静的大殿中响起,未有丝毫颤意。

    众人只觉清喉婉转,动听之极。

    “纳兰氏——”荣安道了三字,看着眼前拜倒在地的女子,神情中一抹兴味。看一片刻后,眸光转开,先是在垂眸端坐的荣烈身上一落,又回到明思身上,在明思身畔的匣子上一停,转回看着明思,“纳兰氏是吧?抬起头来——”

    明思缓缓直身,面上神情却有些奇异,她抬首看了元帝一眼,就将目光转向荣烈。

    面上神情却是三分凄然,三分伤痛,一双秋水双眸更是情致殷切,如泣如诉。

    可只看了极短一眼,她便收回了目光,垂眸沉静不语。

    这一眼虽短,可此刻明思一举一动皆受注目,周遭群臣哪里还能漏掉。

    尤其是方才那刻,明思脸上那伤心楚楚的神情——于是,群臣面上也都露出了些许惊奇,而惊奇之后,便是无数揣测。

    荣烈自然也收到了明思的这一眼,甚至,两人的目光,还对视了一瞬。

    在那一瞬间他先是一怔,还来不及反应,明思却已收回了目光。

    荣烈再看一眼明思,眼底异色连闪,很快地他也平静地垂了眸,端坐沉静。

    荣安将两人神情尽皆收入眼底,心下也有几多猜测,暗忖片刻,他瞟了一眼一侧托盘上的玉佩,沉声笑问,“纳兰氏,这块玉佩你是从何得来?”

    只见明思身子一颤,神情顿时楚楚,咬了咬唇抬眸起来,语声微微凄然,“陛下,请容民女同睿亲王说几句话,好么?”

    荣安微微一怔,旋即一笑,“准!”

    明思面上露出一抹感激笑意,却是颤颤柔弱惹人心怜。一笑后,她轻轻地闭了闭眼,须臾睁开,面上神态已是不同。

    楚楚动人的小脸上,神情似伤心无言,又似决绝凄然。

    吸了一口气后她才微微侧身,望向前方的荣烈,一双黑亮的眸中水光盈盈,似有泪欲落未落。

    那秋水般的眸光在触及荣烈那一刹,又轻轻一颤,垂下语声顿时凄楚,泫然若泣,“烈郎,对不起,是我骗了你。我并非逃难的商家**。我也不叫四儿,我乃是纳兰府的六**纳兰氏明思。我•……我……”

    说到此处便顿住似极难受。

    唇几颤两滴珠泪顺着粉颊落下,纤细的身形微微颤栗忽地吸气,“总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烈郎,你就当从未识得过我吧!”

    用力说了这一句后,无视众人的惊异,明思猛地转身,望向龙椅之上的元帝,“回陛下,这块玉佩乃是民女在大雪山时,睿亲王赠与民女的信物。”

    荣安“哦”了一声,看向荣烈,只见荣烈神色淡淡,那琥珀双眸之中的眸光却是定定落在明思身上。

    荣安心下生奇,看向明思,“究竟如何缘由,你好生道来。”

    明思咬了咬唇,一顿之后,又深深地吸了口气,“回陛下,民女因同夫君和离,故而离开大京。而后,民女定居在了大雪山中。一月前,民女同睿亲王不意相遇。当时,睿亲王受了些伤。后来,睿亲王便在舍下养伤••••••”停住片刻,语声低了些许,“我们二人情愫渐深——临走之时,睿亲王将这飞云神兽玉佩交于我,让我来大京寻他。”

    说完,明思垂眸不语。

    “让你来寻他?”荣安笑了笑,眸光颇趣味,“你为何未同他一道走?”

    明思摇了摇首,有些苦笑悲怜,“民女对睿亲王隐瞒了自个儿身份,民女••••••如何敢?当时,民女也心中不决,故而才推脱有事,暂不能同行。”

    荣安看了一眼神色未变的荣烈,挑了挑眉,“那如今,你怎又来了?”

    “自睿亲王走后,民女日夜辗转,皆不能忘。”明思抹了抹脸上的泪痕,抬眸望着荣安,眸中一抹坚决之色,“事到如今,民女也不敢欺瞒陛下。民女幼时为药性所冲,肤色怪异,容貌同如今差别极大。后来,民女几番欲断念想,却还是不能。便下了横心,想着京中无人识得民女之容貌,那民女就舍弃前身,便做一商户孤女,用此身份同烈郎——”一顿,改口,“同睿亲王相依相守。定下决心之后,民女便下了山。可是,却不曾想……”

    语声又颤了起来,眼中的泪再度滚滚而落。

    众人一怔,看着眼前女子那般伤情哀怜的模样,心中也不由有些怜悯之意。

    因民风传统所致,故而胡人对女子较之汉人要宽泛许多。

    对于明思所说的再嫁之身,也未有过多在意。当然,此刻众人还未知,明思言中所提及的和离夫君便是北府将军秋池。

    听得明思最后那句转折之词,荣安的眼底却闪过了一丝若有所悟,眸光闪了闪,“说下去——”

    明思倏地盈盈拜倒在地,“民女入京之后,才得知家中祖父兄长,还有家父——尽皆深陷囚笼!民女虽不舍烈郎之深情,但血脉之情却同样不能割舍。民女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父兄受难,而安然享受一己之私。想着睿亲王同民女说过,持此玉佩可上朝面圣,民女便斗胆进宫觐见陛下,为父兄陈情!”

    荣安未有言语,眸色微微变幻片刻,沉声道•“抬首说话。”

    明思抬首起来,面上泪痕蜿蜒,语声却低柔清晰,“民女也知此举一行,便情缘不复。可父母生养之恩•兄弟手足之情,民女若弃,便是那不孝不义的之人。纵是两情缱绻,也将终生无安。故而,今日觐见陛下,是为父兄陈情,请求陛下宽宏恩准,赦其不敬之罪!”

    明思的话声一出,殿中嘈杂声便起。

    纳兰府那两祖孙之事,是尽人皆知•但明思所提到的还有一个家父,不少人却是不知。故而明思一说完,群臣脸上先是神色一变,便左右低声询问开来。

    一问清楚,那神色便更是不好看了。

    这个女子,竟然要陛下赦免纳兰府祖孙三人!

    两个是当街辱骂陛下的,一个还是率众顽抗的领头人物!

    简直是异想天开!

    此际,金碧辉煌的偌大金銮殿中•神色还维持如常的,只有寥寥数

    荣烈自然是一个。自明思出现后,他只在初初对视那一霎,微有怔然失神。之后,神情却是一直平静无波,看不出半分情绪。

    再有•便是御阶高台盘龙金座上的元帝荣安了。

    只见他眸色淡淡地在殿中一扫,顿时嘈杂声便低了下去,紧接着,又是寂静无声,呼吸可闻。

    荣安眼底闪过一丝满意之色,唇角笑意些许•看着明思,眸中现出一丝思量考究之色,似在端详打量。

    明思虽是跪着,但那脊背却是挺得笔直,眼帘半垂,脸上还微有泪痕•但此刻的神情却极是沉静。似乎•对周遭的不满和敌视的目光皆是无觉。

    荣安定定看了半晌,缓声开口•“你可明白你所求之事究竟为何么?你难道不知他们三人所犯何罪?”

    明思抬眸看向荣安,只见此时那一双清眸却是如宝石一般,只觉那眸色清透澄净之极。那眸间,那脸上,皆看不出丝毫畏惧怯懦之色。

    荣安的视线一触及到明思此刻的目光,也不由微愣,有些生奇——这女子眼下这模样神情,还真是同方才判若两人。

    “民女明白。”明思没有一一做答,只轻轻道了四字,一顿后,眸光忽地惊亮起,定定望着荣安,沉声道,“民女此番入宫,却是备了一礼。民女愿以此礼,换取陛下对民女父兄的宽赦。”

    众臣皆面露异色,一怔后,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明思身侧的那个红漆木匣。

    荣安也看了一眼,蓦地一笑,抬了抬手,抬眉道,“何礼这般贵重?你这女子倒是胆大——你就肯定朕会答应你?”

    明思微微一笑,“民女相信。”稍停,又从容提声,“因为,民女相信陛下会是一位有道明君!”

    这下殿中众人是真有些诧异惊然了。

    这女子这话却是真真大胆!

    这话听着是好话,可那言下之意却是,若陛下不答应••••••那就不是有道明君?

    只见在明思说完后,无数比先前更加好奇数倍的目光再度汇集到那红漆木匣之上,看了一眼后,又齐齐投向龙椅之上的荣安。

    只见荣安眼色沉色一闪,微微眯了眯眼,倏地一笑,掀起唇角,“说你胆大,你倒是愈发大胆……好,朕倒要看看,你献上的是何种宝贝!来人,呈上来!”

    最后一句,语声提高,神情间威仪尽现。

    明思却毫无惧意,见那红衣宫人领命走来,到了跟前,她才不疾不徐地将那匣子打开。只见上面浅浅的一层,却是只放了一张卷起的纸质卷轴。

    宽度正好同匣子的长度相等,约莫一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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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七十八章 胡汉一家

    明思拿起卷轴,双手递给那红衣宫人。

    红衣宫人好奇地瞟了一眼那显然是还有隔层的红木匣子,接过卷轴,奉起,半弯着腰,朝御座上的荣安行去。

    到了跟前,荣安扫一眼,“打开!”

    那红衣宫人恭声道“是”,慢慢将那卷轴打开,双手展开——

    “大胆!”忽地一声厉喝,却不是来自荣安,而是来自左侧。

    那是一个穿褐色纳石失官袍的壮年男子,衣服上绣着狮头,显然,是一位兵部的官员。

    他的位置正好在太子荣俊之后,荣俊此刻不在,视线毫无阻挡,故而,那红衣宫人一展开卷轴,他就第一时间看了个清清楚楚。

    那卷轴上只四个墨色淋漓的楷体大字——胡汉一家!

    这如何了得?

    喝了一声,他气急站起,怒视明思,“兀那女子!你是汉人派来的奸细!什么胡汉一家,休得胡言!莫以为你是女子,就可胡言乱语!”

    此人是坚持两制的中坚分子,之前听明思请求赦免父兄时,他便大为不满,但元帝在上,他也只能忍住,静待后续。

    此刻,见明思竟然敢送上这样一件“宝贝”,霎时气怒攻心,哪里还忍得?

    只见他胸口急剧起伏着,怒斥明思之后,深吸了一口气,转首朝着荣安,右拳在胸口一横,“陛下,此女定是有所图谋,救人是假,意图叵测——还请陛下将此女押下,严加审问!一个女子如何能有这般大胆?身后定有同谋!”

    荣安的神色在那卷轴打开那一瞬也微微一变,不过,只一刹,便恢复如常。
    在那兵部官员说话间,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卷轴之上。待那官员说完。他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转首淡淡看着明思,“纳兰氏,你可有话说?”

    明思一直紧紧盯着荣安神色的变化,此际,听荣安这般问话,心中却是一喜。

    这句问话。听似随意,听不出喜怒,但话中并未给她定罪。甚至,还可以说是给她引了话!

    心中虽有曙光,但明思面色却未有变化,在荣安问出之后,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回陛下,民女有。”侧身将那红木匣子移到身前。“启禀陛下,民女送的礼乃是一套,方才那张卷轴不过是第一件。”

    殿中众人在看清那卷轴上的四字后,大多神色都沉了下来,除了少数几人,其他的,神情皆是不善。

    荣安“哦”了一声,扫了一眼众人神色,垂了垂眸,忽地一笑。“那你可要想好了!若你的礼不能让大家伙儿满意心服的话,那即便是朕,也是帮不了你的。”

    明思微微一笑,没有回话,却是将那匣子内上面那层底板揭开,众人皆伸首望去,只见明思从匣子里取出了……

    一看清,殿中所有人皆是目露惊疑,连元帝荣安脸上也闪过一丝诧异!

    明思拿出的是一根雪白的人骨。看形状,应是人的小腿骨。

    好似没有看到周遭众人的惊诧惊疑一般,明思拿出那根腿骨之后,又从匣子里取出一块黑色丝缎铺在地上。将那腿骨轻轻放了上去。

    转首看向方才那怒斥她的中年官员,此际,他还怒意未消,明思轻柔一笑,“请问这位大叔,你可能辨出这根腿骨是汉人的腿骨,还是胡人的腿骨?”

    那中年官员倏地一愣,扫了那腿骨一眼,粗气道,“这肉都化了,就一根骨头,谁能分得出?莫说是我,任凭谁,也没法认得出,你别想拿这个来为难我,难道你能认得?”

    明思莞尔一笑,清眸若水地望着他,轻轻点头,“大叔说得对,这天下没人能分得出,小女子也认不出。”低首看着那一根腿骨,神情些许黯然,“这根腿骨,是小女子在猛茶山的山脚下寻得的。”

    “猛茶山”三字一出,顿时让殿中众人神色一变,那中年官员更是身子一颤,眸光霎时惊亮!

    这猛茶山便是四十多年前,胡汉大战的主战场之一。

    而最后,秋柏坑杀西胡俘虏,也是在此!

    明思淡淡一笑,“四十八年前,胡汉之战,胡人折兵三十八万七千余人,汉人虽胜,也折兵二十九万三千八百七十一人。两族加起来折兵超过六十五万人。小女子虽未目睹当日情形,但是只凭这样一个数字,已经足以让人心伤了。近七十万人,却不仅仅只这近七十万人。无论的汉人,还是胡人,都有父母高堂,有妻儿手足。男子是家中的顶梁柱,是儿子,是夫君,是爹爹,是兄长小弟。折一人,便代表有一个家毁了。兄弟姐妹还可,可那高堂稚子何其可怜?孤雁失伴难双飞,夫妻情深者,又该如何?”

    明思眼眶微微湿润,抬眼看着那中年汉子,“这位大叔想必也是身有所感——小女子能体会你的心情,可是,如今却是不同。胡汉眼下已为一体,往昔两国之争,避无可避。兵将们乃是为国拼杀,这并非私怨。而今,大胡已立,胡汉不过是两族,为何还要将那些恩怨放到今日呢?”蓦地抬手一指那腿骨,“大叔请看,这样一根腿骨,谁也分不出,便是因为无论是胡人还是汉人,咱们骨子里都是一样的。咱们都是人,咱们都是有血有肉,有父母妻儿的人!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可是,咱们能选择善恶!那些战死疆场的兵将们,无论胡人还是汉人,他们平素也许都会善心的去扶助弱小,也会对恶行义愤填膺。上战场,是因为那时咱们分属两家,他们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身份负责。此一时彼一时,瓦罐难免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上亡。两军相争,胜败皆是天意,却是于百姓无干!若是如今,大家要将战场上的仇恨移到百姓身上,移到如今已经同为一家的百姓身上——这样的行径,不是真正的男人所为!”

    明思的语声先是低柔忧伤,而后慢慢提声清脆,到了最后,已是铿锵!

    那中年男子怔怔地望着那根腿骨,一直未转眼,神情些许惨然,“你懂什么?你受过这样的滋味么?猛茶山,猛茶山……”连道了两声,“我的父亲、两个兄长——便是被你们那秋老狗贼坑杀于此。至今,还未寻到骸骨!”

    明思垂了垂眸,须臾,才轻声道,“那些死去的汉人兵将,他们也一样有父母妻儿,情深手足。小女子说过,人没有法子选择自己的出身。当你是汉国兵士时,你就必须为汉国出力,而作为一个胡人,也只能为胡国鞠躬尽瘁。可是如今已经没有汉国了,大胡如今是胡人的家,也是汉人的家。”轻抬清眸,望定他,“这位大叔,除了战场之上,可有汉人百姓给你和你的亲人造成伤害?”

    那中年官员一怔,无语。

    “并无,对么?”明思淡淡道,“其实无论汉人还是胡人,都有好人,也有不好的。但民女相信,这天下百姓,无论汉人胡人,都是好人居多。”顿住,伸手托起那根腿骨,望着那中年男子,神情恳切,“大叔,如今不用再打仗了。胡人兵士和汉人兵士都不用再血染黄沙,这样不是很好么?不会再有这样的无主枯骨,不会再有失去儿子的老父老母,不会再有失去夫君的妻子,也不会再有再也见不到父亲的孩子。既然已经成了一家,为何还要分彼此高低?分了,纵然能解一时之气,但长久以往,必定家不成家,必定将埋下隐忧。百姓何其可怜?他们不该为过去的两国之争来承担侮辱和轻蔑。大胡要强盛,要比其他的邻国更加强大,不是要咱们窝里斗,而是应该同心对外。其实,不是每一个汉人都是瞧不起胡人的。比如小女子,无论从前还是此刻,小女子都未有变化过。往昔,不会因为大汉之胜而轻视胡人,而今,也不会因为胡人之胜,而自卑自怜。因为,在小女子心中,就只这一根腿骨——无论胡汉,只要是心存仁善,不做恶事,那都值得小女子敬佩景仰。”

    那中年官员未有再言语,看了明思一眼,垂下了眼帘。

    周遭静得出奇,所有的人都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但面上的神情却已是不同,或深思,或怅然,有些则用好奇惊异的目光打量着明思,一直未移开。

    明思轻轻地将那腿骨放回那黑色丝缎上,又揭开一层底板,这次拿出的却是一根袖珍如玩具般的长矛,接着,又取出一面袖珍的盾牌。

    众人再度惊异。

    荣安“哈哈”一笑,朝那还在呆怔的中年汉子看了一眼,抬起右手压了压,“好了,马奴儿,坐下吧。”

    那中年汉子一愣,回神,抬首恭声应了,坐了下去,目光又看向明思。

    目光在那中年汉子面上一扫而过,荣安看着明思微微颔首,笑道,“这——又是什么啊?”

    矛和盾都是常见的兵器,荣安自然是识得。不过这问话的意思,显然是问明思又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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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4 10:51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文 第三百七十九章矛盾之争
    明思将那矛和盾都放于身前,“胡人性格豪爽奔放,女子能歌善舞,男子骁勇善战。相对于汉人,胡人更加的体健力强。而汉人性格含蓄,女子以柔弱为美,男子则多内敛,但无论男女,汉人皆以文强于世。故而两族相比,胡人强武,汉人强文。强武者形于外,强文者蓄以内。”一顿,用双手分别将那矛盾拿起,先举起那矛,“胡人便如这矛,锋利尖锐,”又举起那盾,“而汉人就如这盾,虽无尖锐,却厚重沉稳。”

    说着,双手拿着那矛盾相互一击,“呯“地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响起,“若是这般——孰能说谁能破谁?若要纷争到底,也只能是两败俱伤,看客得益!”

    一句说完,又将那矛盾调整位置,右手持矛朝前,矛尖避开元帝的位置,微微朝下,左手持盾牌挡于身前。

    抬首微微一笑,“这般才是应该的位置,不是么?独有矛,却身无可挡,无可依托!若是有了这盾,便可支援守护,可进可退!文武之道一张一弛,胡汉两族皆有所长,各有特色,如今既为一家,正好取长补短,互学所长。这样矛盾一体,大胡何愁不能强大?何愁不会有一个盛世强邦?”

    说到最后,明思唇边带笑,神情却是坚定从容之极。

    看了一眼四周的众人,她将那矛和盾放下,看着众人道,“若大家还心存芥蒂,将往昔之争带到如今,继续敌视轻视汉人——那小女子可以说,大胡永远不能强大!”

    见众人面色一变,她却轻声一笑,“百姓是也人,是人便有自尊,也有敌我之分。如今虽都是大胡子民。可大家若还要想固执仇怨,压制对方,其结果只能是本来没有怨气的也会生出怨气。长此以往,谁还能将自己看做大胡子民?为了自己和亲人不受辱,必将导致反抗。届时,大家又待如何?杀光所有心有怨念的汉人么?大家不要忘了,人心同我心。一国两族,本该是手足,你都未将对方看做手足。如何能要求他人和善以待?此番交战,陛下旨意不可扰民——小女子可以说,若非这样一条旨意,今日之局尚不能定!百姓是弱小的,可是百姓也是最强大的。只有得民心者才能得天下!只有民心齐聚之邦,才能强大!百姓求的并不多,无论汉人百姓还是胡人百姓。小女子都可以说,他们所求的只有一点,那是一家老小能够安居乐业。如今大胡初立,人心不稳,这样的愿望便更加迫切,也更加珍贵。”

    顿住口,明思环视四周,语声顿挫,“民富,则国富!民强。则国强!是化干戈为玉帛,携手同进,还是为一时之气继续纷争,后患无尽,如今,皆在各位之手!小女子今日来,未有任何人指使,也并非有人授意。字字句句皆出于心,大家若是不信。也勿须拷问,请赐小女子一把利刃即可!”

    没有人说话,不少的人看了看明思,又将目光转向元帝。神情皆是沉思凝重。

    明思吸了一口,“若是大家还要坚持旧观,小女子只能道一句‘心痛’——为过去捐躯的兵士,因为他们的性命并未换来一个太平盛世,甚至于他们的子孙还有可能赴先人旧路。这份心痛,也为这而后将因两族纷争而牺牲的胡人和汉人!”

    说完后,明思缓缓地呼了一口气,遂垂眸不语。

    金碧辉煌的大殿中似乎落叶有声,只两侧壁上和立柱上的宫灯偶尔爆出一两个灯花。“噼啪”一声,本是极轻,但在此间此刻,却是极为明晰。

    明思来的时候,天色尚未大明,那宫灯还极亮。而此刻,外间明亮的天光从阔达雄伟的殿门和那挨着殿顶的透明琉璃天窗泻入,周遭的宫灯便只透出一种暖暖舒适的红黄光晕,并不明亮了。

    荣烈定定地看着明思,即便是跪了这般久,这个女子的腰背都一直笔挺,未有一丝摇摆颤意。

    明思臻首微低,羽睫轻垂。

    从他的角度正好看到她形状美好的下颌,挺直小巧的鼻。他的目力甚佳,甚至连她那长翘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的阴影,皆是清清楚楚。

    许久之后,他用余光又瞟了一眼那御阶上的红衣宫人——那副卷轴从展开后,就未有收起。

    元帝未下令,那红衣宫人也只能一直维持那姿势,举起不敢动。

    深邃地眸光在那飘逸俊秀的四字上一扫而过,荣烈垂眸,微不可查地,翘了翘唇角。

    荣安也未有说话,却将殿内众人的神色变化一一纳入眼底,又静默了片刻,他才“哈哈”长声一笑,“你这丫头倒是有些意思!”也未有再提及方才的话头,说了这一句后,“方才之言,算是你忠言直谏!可你父兄之事却是不同,他们可不是普通百姓。你那祖父和兄长当街骂了朕,你那爹爹率众顽抗,朕岂能轻饶?若是赦了他们,朕威仪何在?如何服于天下?”

    话虽是质问的口气,但话声并未带有怒气。显然,此刻他的心情极是不错。

    这两制之事已经两月未有决议,作为一个深谋远略的帝王,他的目光自然不会只看眼前。明思之言,不少都是他也想到过的。甚至有一些言论,连他也只影影绰绰有些模糊之念,但眼前女子却是深入浅出,再加上形象生动的比拟——他如何看不出,这殿中大半臣子都已被眼前女子说动改观。

    这些道理他虽懂,可是作为他的身份却不好明言强加。

    何况,说实话,对于这个女子的聪慧和能言善辩,即便是他,此刻在心底,也是自叹弗如的。

    先动之以情,用一根分不清原身的腿骨化解胡人对汉人的怨气。再用那矛盾之喻,晓之以理,言明厉害。

    这个女子,着实不凡!

    荣安又看了一眼面色依然沉静的荣烈,心中暗道:老十七向来眼高于顶,可若是这般的女子,说老十七看上了。也不足为奇……

    先前他是不大信的,可此刻,他有些拿不定了。

    看了荣烈一眼,他又噙笑看向明思。他倒要看看,这女子还能如何巧舌以辨?

    说实话,那几人生死于他而言,实是无关轻重。不过今日听这女子说话。他还真真是觉得有趣。

    此番问话,心下也带了几分好奇,倒是有些期待。想看看这女子还能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只见明思微微而笑,朝他轻轻颔首致意,又在那匣子拿出一物。

    这一下,却是连荣安的面色也是一变!

    右柱国刚察海坐在荣烈下首,离明思极近,目光在明思手上一落,倏地厉声。“大胆——”

    周遭臣子此刻神情本已缓和,此时见明思拿出之物,也全然变色,面上浮怒。

    荣烈的目光也跟着一落,唇角却是勾起。

    明思这回拿出的是一具小小的紫檀木棺材——极普通的制式,并未花俏,也不见精致。

    听得刚察海的怒喝,明思柔柔一笑,将那棺木用双手托起,“这位大人请息怒——”

    虽不识得。但看刚察海的座次和身上那朝服制式,明思便知此人官职不小,多半不是左柱国就是右柱国。

    既然官职高,明思反倒不攀亲近叫“大叔”,只称之为“大人”。

    刚察海性格粗直,极是忠心,虽听明思软语,但黑黑的脸膛上却仍是怒色,瞪着一双铜铃眼。乌鸦般的粗黑眉毛竖起,“你这女子,这是何意?你若不说个清楚,就算你是女子。本柱国也绝不轻饶!”

    明思笑了笑,不以为意,看了一眼手中的棺材,柔声道,“大人息怒——这世间之物并无好坏,端看咱们怎么看!譬如小女子手中这棺材,大多人以为不详。可小女子却知,有些地方官员赴任,还会特意带上这么一口棺材上路。”

    “带棺材赴任?”刚察海一愣,蓦地又吹胡子瞪眼,“谁会带棺材上任,你这是胡扯——好好的,没事儿谁带棺材子上路!这不脑子被马粪塞了么?”

    这刚察海性子粗豪,英姿郡主刚察明珠便是十足像了这个爹,两父女都是喜武不喜文。

    右柱国的脾性,这些臣子,包括元帝在内,都是极清楚,此刻见他口出粗言,也丝毫不觉有异。

    平素上朝,一旦急了,再粗鲁的话,他也是说过的。

    这“马粪”之言,还真是不算什么。

    他这一说话,明思对他的身份还真是猜到了几分。

    无他,此人发怒时,那竖眉毛的动作,同那英姿郡主如出一辙。

    明思抿唇一笑,摇了摇首,语声娇柔清脆,“这位大人,非也!人家带的不是棺材——乃是升官发财!“

    刚察海一滞,一时未反应过来,神情有些不明。

    周遭却有不少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臣子们笑得还算含蓄,高台上的荣安却是哈哈大笑,“升官发财!有意思!”笑过之后,噙笑看向明思,神情兴味,“莫非你也是给朕送这‘升官发财’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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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4 10: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百七十九章 盖棺定论 (一更奉上)
               
    明思很认真地摇了摇首,“回陛下,民女手中拿的并非是‘升官发财’,而是——”一顿,微微一笑,极清晰的吐出四字,“盖棺定论!”

    众人怔住。

    荣安眼底一抹异色久久不褪,定定地看着明思,少顷,同样是清晰沉声的两字,“说来!”

    明思敛起笑容,神色诚恳,“自古以来,臣民参拜君王皆道‘万岁、万寿无疆”——”

    荣安微微颔首。

    “可是,自开天辟地以来,却没有一人能真正与天地同寿。”明思眸若静湖,语声沉缓,“今日,因为是陛下,小女子才敢斗胆进言,也才敢说这不敬却真心的实话。无论何人,皆终有百年尽头的那一日。世事多变,人生无常。如何看一件事,如何定论一个人,并非当时就能断言。有些事,或许当日是一番影响,但这是会变的。只有真正尘埃落定之后,才能分出利弊好坏。于人,也是一般!”明思沉了口气,同荣安深沉的眸光相对,“譬如此刻,胡人对汉人心有怨气,而汉人对胡人也心有戒备,这些都属正常。民女之父兄也是同理。所谓食君之禄,为君之忧。民女知道陛下同在座的各位皆认为他们是大逆不道。可于那一刻,他们的身份而言,他们却是忠义。”

    停住,看了看四周有些不屑和不赞同的目光神情,明思淡淡一笑,“民女相信,若是换身处地,在座的各位也有不少会这般做。因为诸位敬重爱戴陛下,也因为诸位此刻的身份。民女之父兄也是一样,事物每一刻都是不同。诸位不能要求所有人即刻就接受身份的转换。也不能要求所有人在第一刻就能清楚明白的想清楚、看清楚所有的因果。每个人都需要时间来适应改变,来看清透彻。民女今日能有胆前来,一是因念亲心切,二却是因为陛下。因为陛下发了一道不可扰民的旨意,故而,让民女能对陛下有所认识。民女相信陛下会是一个心怀天下的明君。所以。民女来了。可是即便如此,民女心里也是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轻轻垂了垂眸,复抬起,目光环视着。轻轻笑了笑,“所以,诸位不能要求所有人一下子就认识清楚对方。”说了这句。又抬首看着御座上的荣安,眼神诚挚,“民女的祖父兄长虽对陛下有不敬之词。那是因为他们一时间对事情因果并未明晰,也是因为他们并不了解陛下。在那一刻,他们的身份还是大汉臣子。而民女之父,也是亦然。可是,这并非是不可改变的。民女的爹爹原本还可抵抗,但最后却选择了开城投降。并非是畏死,而是为了百姓。”

    荣安微微蹙眉。神情似在思索。显然,明思这话。他有些不明白缘由。

    那盖棺定论之言,他是知道这丫头的意思了。

    可这后来的话……从他的思考角度出发,最头痛也最厌恨的便是这悍不畏死之人。因为这样的人,很可能对日后局面造成影响。

    望了一眼他微皱的眉尖,明思忽地微微偏首一笑,带出几分俏皮之色,“陛下不觉得能让像我父兄这样的汉人对陛下改观,甚至心服,乃至臣服——比杀人更快活,更有成就感么?”

    这一句,带着笑意,语声柔脆之极,又有几分软软的女儿态。

    荣安先是一怔,顿了顿,蓦地大笑。

    这一笑,殿中气氛似乎就缓懈了不少。

    不少臣子也是先愣,后觉兴味。

    偌大的殿堂中,便是元帝的豪迈大笑在回荡,笑了须臾,忽地顿住,脸色一整,“话虽如此,可朕若赦了他们,焉能保证他们对朕就不会心有不忿?又焉能保证他们不会再生是非,给朕添麻烦?”

    明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民女不能保证所有人,但民女相信大多数人是不会的。民女的祖父兄长也好,民女的爹爹也好,甚至像民女的爹爹一样的其他人也好,他们并非不知后果如何。但依然选择了那样做——这样脾性的人是将恩义看得极重的人,也会是懂得知恩图报的人。民女相信若是陛下能赦免他们,大多数人即便不能马上改变认识,但心里至少会有一份深思。对于陛下的宽容大度,民女不能替所有人承诺,但民女的父兄皆是知恩义之人。读圣贤书,知天下事,解百姓忧。这是民女的爹爹常对民女说的一句话。民女相信,此刻还心存疑惑的所有汉人在假以时日之后,是会改变的。”

    停住口,明思恳切地望着荣安,“这种改变会伴随着百姓的安居乐业,伴随着大胡的国富民强,这种改变也会带来四海归心,万民之臣服!每个大胡的子民都会以身为大胡国民为傲,身为陛下的子民为荣!这样的国邦才是真正的盛世之邦,足以傲视四海,傲视天下!”

    说到最后,明思提声,一字一顿,皆是铿锵有力。

    “说得好!”荣安哈哈大笑,一笑过后,眸光湛然惊亮,望着明思,“傲视四海,傲视天下——丫头,你真是这般想的?”

    众人听得那声“丫头”,面色皆是动容。

    这些臣子极是熟悉元帝,这一声“丫头”出口便说明了,这女子所求之事已是十之**成了。

    顿时,看向明思的目光又有不同,或惊,或沉思,当然,也有赞许。各人心里皆有所思,这女人固然是巧舌如簧,但无可置疑的,她之所言,确有道理。而且,这最后几番话,却是正中元帝脾性心思。

    无论其他,这女子的口才见识乃是胆色,也是不能不叫人心服的。

    看了明思之后,有些臣子又悄悄用余光朝荣烈觑眼——这一幕大戏两出,这头一幕算的尘埃落定大半了,可还有一出,就不知有无下文可看?

    明思自是不知这些臣子所想。

    她此时心情极之激动。

    出门看天色。进门看脸色。看到荣安此际神情,心中那抹曙光已然成片。

    一进来演那场戏,不过是为了取信于元帝。

    毕竟,听路十三道明这玉佩含义功用之后,她心里便清楚,元帝生性多疑。若无合理藉口。那么很可能一事未平,又再生事端。

    从那睿亲王最后压声嘱咐之言,再加上大雪山时的种种,她不能不对荣烈中毒的缘由有所猜疑。

    涉及宫闱内幕。明思从来是有多远,躲多远。

    此番却是不得不借用这玉佩“通关”,那只能将影响和怀疑减轻到最低。故而才出演了那一出“含泪断情”。为这玉佩的由来,寻了个理由。

    此刻听得荣安相问,她心中大喜。忙颔首道,“民女所言句句肺腑!民女不但是这样的想的,心中也是一百个这般祈愿的!民女也相信,这一日在陛下的治下,定然举目可待!陛下圣明,民女岂敢相欺?再说了,以民女这点小心思如何能脱出陛下之慧眼——自然是真的。比珍珠还真!”

    荣安再度大笑,抬起手笑指明思。“你这丫头——比珍珠还真……”连连笑着,又是颔首,又是摇首,神情极是开怀,“看在你今日让朕笑了这几场的份上,朕可以赦免你的父兄——”

    明思面色顿时亮起,一双点漆眸子灿然若星,却未有即刻谢恩,只等荣安下文。

    她心里明白,这样的赦免已是绝大的恩典,荣安定然要对臣子有个交待,也要有所后手。

    果然,荣安一顿之后,面色一整,神情霎时肃然冷厉,“不过,朕也有言在先。若是他日他们再有不敬不安分之举。朕不仅会拿你试问,就连你纳兰府所有人在内,皆要株连问罪!你敢应否?”

    明思轻轻吸了口气,面色沉静下来,小小的脸上显出几分庄重肃穆,将手中的棺材放回红木匣子中。将匣子移开,恭恭敬敬地叩首下去,“民女谢过陛下恩典!”

    再直身起,望向荣安,沉声道,“陛下之言,民女必不敢忘。民女相信民女的父兄,民女应下了。”

    荣安微微颔首,忽地转向左右两位柱国,“此事,两位可有异议?”

    话声一落,只见那左柱国温多尔便含笑而起,“陛下圣明,臣附议。”

    他心思内敛清明,心里极明白元帝这一问,不仅是问这纳兰氏父兄之事,还间接代表了那两制之议。出于感情,他当然也是支持两制的。但心里隐隐也觉此策不妥。尤其是此议历时两月都未能定下后,他心里已经猜到元帝只怕是另有他想。

    今日这纳兰氏这般一说,他心中便明。再一看元帝形容,心下已若明镜。

    故而元帝一问,他便率先陈明了立场。

    只见荣安朝他噙笑颔了颔首,又看向右柱国,笑道,“右柱国可有要说的?”

    刚察海一直在盯着明思身侧那红木匣子,此刻元帝一问,他站了起来,大咧咧道,“臣无异议。只要这些汉人莫要再造反闹事,那就都是咱大胡子民,过去的事儿,不提也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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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一章‘戛纳影帝’(二更奉上)
               
    荣安“呵呵”一笑,点了点头,“好!既然都同意了,那朕也就不多说了。”又看了一眼刚察海,转首看向明思,笑意戏谑,“丫头,你这一套的礼可都献完了?若还有,就全拿出了吧。也省得大家伙儿伸着脖子瞧!”

    这一说,众人便都笑了起来。

    明思一滞,老老实实地摇首,“没了,刚好用完。”

    这一说,众人又笑了起来。

    无论心里作何想法,但如今何人还能看不出,这女子之言也是元帝的心思。何况,这女子之言,也并非无理。再者,明思模样讨喜,说话讨巧,这殿上的都是男子,西胡人生性又大多爽直。故而,经此一番,殿上大多臣子对这个大胆慧黠的汉人女子,还是生出了些好感的。

    荣安也笑,“好了,你也跪了这么半天了,起来吧。”停住,看了一眼明思面前那摊东西,语意带笑,“那些个,你就自个儿收起来吧,朕就收了这份儿便是。”

    说着,目光朝那红衣宫人手上一扫,笑意微微。

    明思恭恭敬敬地又叩了下首,才缓缓站了起来,因跪得太久,动作稍显僵硬。她只忍住,面上一直微微带笑,缓缓起身后,便站定,微微垂眸,心里暗忖着自己是不是该主动告退。

    但荣安方才说的是“起来”,并非“退下”,她也不确定荣安是否还有话说,便按下心思,打算观望片刻,若是与她无干,那便可伺机寻退。

    此时的明思,全然沉浸在巨大的激动喜悦中,将自己最初上演的那幕却是忘了个干干净净。

    可是她忘了,别人可没忘。

    只见荣安笑意微微地看了她一眼。又笑吟吟地转首看向了荣烈。

    明思一见荣安的动作神情,心中一霎时“激灵”!顿时反应过来,记忆一复苏,便暗道不好。却是不能出言,只能心悬起,用余光偷瞄荣烈神色。心中念佛,暗求这尘埃落定之时。千万别再出岔子。

    荣安笑看荣烈,“老十七,你今日还未出过声?可有要说的?”

    说话间。又看了明思一眼。

    明思心中一颤,只觉眼角有些莫名抽筋。

    荣烈长身而起,一身合体华美的绛紫色质孙服将他挺拔的身姿勾勒得极为俊雅贵气。俊美深邃的眉宇间,此刻只见沉静之色。

    未有言语,他先深深地望了一眼明思,又倏地转首望定荣安,沉声道。“臣弟愿娶纳兰氏为妻,恳请皇兄恩准赐婚!”

    明思在他望那一眼时,就蓦地心惊肉跳,还来不及思量,便听这一句,顿如石破天惊。

    天雷啊!

    未经大脑指令,在荣烈语声一落,她就脱口惊声,“不行!”话声一出口,周遭目光霎时电射而来。她才惊觉,顿口呐呐,生平头一回舌头打结,“民女……民女着实不配。”

    被这妖孽这般一吓,纵然反应矫捷如她,一时间,也来不及寻到更合适的反应和说辞了。

    实在是太惊吓了!

    明思呐呐说了一句后,才调整表情,做出一副相应的自怜自伤的神情。

    哀伤幽怜地看了荣烈一眼。垂了眸子,轻轻摇首,语声凄然决绝,“民女乃再蘸之身。如何能……不可,绝不可!”

    面上一副表情,心里却是磨牙——不仅仅是磨牙,明思简直都想磨刀了!

    好好的一出,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又没连累到他,这家伙抽什么筋?

    这个妖孽脑子进水了!塞马粪了!

    实在未想到,也想不出荣烈这般惊骇行径的缘由,明思只能在心中将此刻所能想到的脏话都骂了一遍。

    荣烈这一句求旨赐婚,惊到了不只明思一人,殿上群臣皆是惊异。

    即便说是“胡汉一家”,但说归说,心中芥蒂如何能一下子就消了。

    多年怨气,怎么着也不是说一声“胡汉一家”,就能如那放炮仗一般,炸响一声,就都没了。

    多数人心中还是存着观望之念,此刻无异议,最大的缘由,还是因为看出了元帝有此念。

    可荣烈这一句,却是让众人心中震惊不已——请旨赐婚,求娶为妻,这可是正妃的待遇啊!难不成这睿亲王要娶这个汉人和离之妇为正妃?

    睿亲王是何等身份?这可是胡人中,那身份头一等尊贵,人才头一等风流的皇亲贵胄!即便是同陛下关系有些微妙,可只凭那品貌,想娶何家女子娶不到?

    这边还未惊完,那头竟然又听那女子出言相拒,看那模样听那语气,还真是不愿,并非以退为进的作态——众人又惊异了!

    有些摸不着头脑。

    荣安将两人神色收入眼底,心下顿时兴味——看来,这两人间却还真是有些猫腻……看来,不大像这女子所说的两情缱绻,却倒像是两人有些私怨的模样。

    方才那一刻,明思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恼怒并未逃过他的双眼,再思及明思那有几分精怪的性格,他心中不禁开始重新猜测两人的关系。

    心中思量,面上却不露,听明思说完后,他依旧带笑看向荣烈,语声稍稍犹疑,“老十七,你的意思是——”顿住,看了明思一眼,“依朕看,不若封个侧妃——”

    明思一听,只觉头顶都快冒烟了!

    赶紧“噗通”一声落跪,“陛下,民女身份卑微,本不该奢望。原先不过是妄想,如今民女已醒悟,此生愿侍奉双亲百年,再不做他想。恳请陛下成全!”

    荣安还未做反应,只见荣烈忽地俯身拾起那虎皮软垫后,便大步朝明思走来。

    到了跟前,伸手将明思一拉,手劲儿不重,可也不轻,刚好够力将明思拉起,当然,明思也不好同他较力。

    待明思起了一半,他将那虎皮软垫朝明思膝下一塞,动作极为利落!

    放好之后,俊颜抬起,看着明思,朱唇轻启,“你身子不好,地上寒凉——要跪,跪这垫子上便是。”

    语声极是轻柔,说话间,那一双琥珀眸子更温润得似要滴出水来,满满皆是柔情,几近满溢。

    这般深情款款,这般温柔细致的睿亲王,若非亲眼得见,谁能信?哪里还是平素那倨傲冷情的西胡第一美男子?

    真真是大跌眼镜!

    一出大戏接一出,在场的胡臣只觉今日真是精彩无限!

    这出大戏却是同众人无干,故而,多数皆抱着好事的心态,反正无关己身痛痒,那就乐得看戏。

    一双双眼都紧紧盯住殿中两人,等候下文。

    明思噎住了!

    她自认为自己已经算是那脸皮厚的,演技也不错的——如今才知山外有山,自己算什么葱蒜?眼前这个妖孽才是真正的影帝!

    还是剧情帝!

    送垫子的桥段也能想得出?

    外焦里嫩,明思很想磨牙……

    无语地看一眼下方的软垫,嘴角抽了抽,只能缓缓跪下。

    无语也罢,磨牙也罢,只能心中阿Q,这戏,还得继续往下演……

    尽量无视周遭各种好奇,探究的目光,明思暗暗咬了咬牙,抬眸迎向此刻正深情凝视着她的荣烈,神情泫然若泣,“烈郎,你身份高贵,人品贵重。我陋颜粗姿,还曾谎言相欺,实不堪同你匹配!你……你就当从未识得我,日后,自然有那品貌身份皆能同你匹配的如花美眷!我今日来前,已立下心思——绝不能改!你今日能这般说,我已别无所求。你我二人间,就此作罢吧!”

    略带哽咽凄然地说完,明思转首不再看他,望向御座之上的荣安,“今日蒙陛下宽宏,此恩此德,民女永生铭记。请陛下容民女告退!”

    荣安却一笑,未言语,只噙笑看向荣烈。

    就在明思话声一落后,荣烈先是一怔,神情怔忪地望着明思。须臾,伸手一把捉住明思的右臂,将明思拉来同他对视,满目情深之态,语声更是低柔,“思思,若是今日之前,你叫我放手,许有可能。可如今,你让我上何处去寻如你这般有情有义,深明大义的女子?你也胡汉民情不同,我们胡人不在意那些繁文缛节,只要是喜欢便无不可。”说了一句,语声更柔了三分,“思思,再好的如花美眷也比不过你,你莫怕,信我好么?皇兄圣明,不会不喜欢你的。”

    周遭的人看得趣味之极,明思却嘴角连抽,几乎连表情都装不下去了。

    这家伙,这妖孽,实在是太能演了!台词儿还……还这般顺溜!

    若非女主角是自己,几乎连明思都要相信他此刻是真情一片,情真流露了!

    可是,虽是暂时想不出缘由,但打死明思,她也不会相信这妖孽是真的想娶她——有阴谋!绝对有阴谋!

    但此刻不是探明究竟的时候,明思呆了一瞬,一咬牙,摇首道,“不,烈郎,你不知道——”顿住,垂眸幽幽,“你可知我那和离的夫君是谁——是秋池……”

    这一下,莫说殿中众人,就连本在含笑的荣安也敛去笑容,露出意外之色,“你原先所嫁的是秋池?”

    明思强作幽怨地将手臂从荣烈手中扯了出来,转首看向荣安,咬唇颔首,轻声道,“回陛下,确是。”

    荣安一怔,微微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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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4 10: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百八十二章 原来“狼狈”!(三更奉上)
               
    下一刻,就听身侧“噗通”一声,荣烈竟然也跟着跪了下来,紧接着,声音响起,却是平静轻缓而带些许深沉,“皇兄,臣弟在她方才道明身份之时便已得知。臣弟还知晓她是如何同那秋池和离的。只不过,臣弟那时还不知是她。此事的前因后果臣弟皆是知晓,她如今同秋池已无半点干系。当初,她便是为了避那秋池,才离京避世的。”说着,又眸色柔和地看了一眼明思,“若非如此,臣弟也不能与她相识。要怪,只怪臣弟识得她太迟——”

    说到此处语声更加低沉,深深凝视明思一眼后,又猛地转首看向荣安,语声坚决有力,“如今胡汉一家,若是天下子民能看到臣弟同纳兰氏大婚,心中定会有所信服。还请皇兄成全臣弟!”

    戏到此刻,荣安心中已然敞亮。

    这两人间……显然并非如前所述。

    这小丫头演得虽还像,可那言辞从头到尾皆是全然拒绝之态,还有那偶尔露出的惊愕,哪里是像对老十七有情的?

    而老十七呢,认定了前一点,那荣烈的想法他也一想遂明。这小子只怕是听到了风声,知道自己要赐婚,故而,便扯了这个丫头来替代。

    老十七对那宝光郡主的不喜,他是心知肚明。之所以选宝光郡主,一是防止亲王府和左柱国府联姻,二也是想着安插个耳目之意。凭皇后同宝光郡主的关系,多少也能近便些。而且莫氏力量如今全在自己手中,便是宝光郡主嫁了过去,也不过是个头衔。

    但此刻荣烈的言外之意,他也领会了。

    这小子也知他不会被他这场戏轻易骗过——骗别人还可。骗他自然是不成的!何况,这丫头还不肯配合。

    老十七的意思是,娶宝光郡主也是娶,娶这女子也是娶。而娶这女子,还对推行这胡汉一家之策有所助益,故而。让他成全……

    想到明思的汉人身份。荣安心里轻轻一笑——也好,省得赐了婚,这小子若来耍赖,自己还得费后手。反正是老十七自个儿求的。太后哪里也不能说他不是……

    一番思量虽长,不过也只须臾间,荣安面上露出明朗的笑意。笑看两人一眼,“好吧,朕也非那不通情达理之人。既是如此——”

    话还未完,明思一听那话头不对就急了,顾不得礼数,忙不迭就拜倒叩首下去,“启奏陛下,民女还有话要同睿亲王说。”

    如何能不急?这话真要一出,可就金口玉言。再无更改。

    还是赐婚——想和离义绝都没门!

    如何使得?

    见明思拜倒出声启奏,荣安一怔。虽是话被打断,倒也不生气,呵呵一笑,“好,就让你们小两口再说说。”

    这场大戏,他也着实觉着有趣,加之心情好,自然那尺度也就宽容了。

    这小丫头,倒是真真趣味!

    听得“小两口”那三字,明思跪伏在地上,只觉嘴角猛抽,眼角也跟着发抽,恨不得吐血!

    果然是一家人!

    她就不信到了此刻,这元帝看不出蹊跷,竟然还故意凑趣儿——就不知除了恶趣味,还有啥是她眼下不知晓的内幕?

    上有摆明了想看戏的笑面虎,侧有心思叵测的抽筋妖孽男……真正的险象环伺,处境堪忧哪!

    可是等死从来不是明思的风格,她咬咬牙,怎么也得拼一拼吧!

    定了定神,明思谢恩起身,抬首看向身旁跪着还比她高大半个头的荣烈,吸了口气,“烈郎,你可知我为何同那秋池和离?”不待荣烈说话,她轻轻摇首似感伤,却又很快地低沉道,“我性子狭隘,容不得人。真的,我也知我这性子不好,可我就是忍不得!那秋池允了我,却有那怀孕数月的女子寻上门来——秋老夫人不喜我善妒,故而,我才和离求去。你门庭高贵,如何能容得我这般心胸狭隘脾性自私的女子?烈郎,与其日后相怨,不如留得今日这番情意,两两相忘……就让咱们记下今日这番缘分,日后只需心存怀念便好。”

    荣安一听,还真是有些讶然,一诧之后,却是暗笑。很快地,又将极其兴味的目光投向荣烈。

    心道,这丫头还真是不好侍弄的,竟然想出这一招?他倒要看看,老十七会如何应对?

    低沉悲伤的语声一落,明思就缓缓地垂下眸子,而同时,那面上也露出了如泣如诉般的凄婉自苦。

    只看这楚楚可怜的模样,便让人不自觉生出些有些怜悯。

    可惜这番明里伤感哀怜,暗里咬牙启齿的表演,并未有到达明思想要的结果。

    她放一垂眸,就听见了荣烈的声音,深情中有坚决,坚决中有……天雷声。

    “思思,”只听荣烈温柔的唤了一声,道,“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傻丫头,有了你,我还要她人作甚?有你一人,足矣。”

    这样都不行?

    明思蓦地抬眸,眸光却是愕然!她是真正愕然了——这妖孽被狗撵了?连这样都轰不退?还舍得这样重的本钱?这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啊……

    望着此刻眼前这一张很是有放大感,还在继续表演“款款深情”的脸,下一瞬,明思眼中的愕然化为隐怒的无声质问——你有病?

    只见荣烈眸光微微一闪,唇角勾起,依旧脉脉含情地望着明思,朱唇微动,却是无声道了一句,“本王——可不是白用的!”

    虽然口型做得很轻微,但两人近在咫尺,几乎是鼻息相闻——如何能看不清楚?

    看清那一瞬间,明思真的很想……

    可是,却是什么都不能……

    荣安开怀朗笑后的话声已经清晰入耳,“既然你们二人两情相悦,朕的臣弟又是一往情深。朕若再不善解人意,也是说不过去了!来人啊,拟旨——纳兰氏明思贤良慧德,品貌端重,且深明大义,堪为大胡女子之楷模。特赐婚于睿亲王荣烈为正妃。结两姓之好。鸳盟永继!”

    荣安没有再给明思反应的时间,从应允到拟旨宣旨,几乎是一气呵成。

    朝堂之上,君王下旨乃是常事。故而一应物件皆是随侍左右,早有所备。

    荣安一开口,便有负责拟旨的内官取了空白的圣旨出来。快速记录。待荣安一说完,那旨意也随之拟好,宫人奉上。荣安扫了一眼,取出御印盖下后,放回侍女托着的金盘中,“睿亲王、纳兰氏明思,接旨!”

    两人此刻都是跪着的,倒也不用重新再动作了。

    那拟旨内官双手奉了那金色圣旨走到二人身前,明思还在呆愣。荣烈含笑拉了她一把,“还不谢恩?”

    明思还在呆怔中。被荣烈一声提醒,回过了神,一瞬黑脸后,极僵硬地牵了牵嘴角,很是艰难地才维持住了表情。

    金口玉言,已成定局,还能如何?

    只能叩首谢恩。

    生平头一次,明思体会到了无语凝噎的心情——救了人,赔了自个儿,这买卖算亏还是赚?

    两人叩谢圣恩之后,荣烈双手接过那赐婚圣旨,双手一合,便转首冲着明思勾唇一笑,眉梢轻挑,柔柔轻声,眼波似水含情,“思思,怎么了?你不欢喜么?”

    欢喜……你个毛线!

    再一次的生平第一——明思真的很想爆粗,却只能忍住,吸了狠狠地一口气后,才抬首还以咬牙切齿的温柔一笑,“烈郎真是爱说笑,我怎会不欢喜呢?”

    对明思眼底的怒意,荣烈恍若未见,只噙笑颔首,那眸中金芒愈加耀眼生辉,琥珀色的眸子也似灯下琉璃一般流光溢彩,唇角弧度更是翘得极是美好。

    一笑后,眸光深情对望,语声更柔三分,似感叹般轻喟道,,“我就知晓,思思定是欢喜的——你看你,欢喜得话都不会说了。明明是我问你,你怎又问了回来?莫非,是欢喜得过了?”

    说话间,那琥珀双眸着实是太过熠熠闪亮了,但见光华流转,明媚之极,足见其心情之舒畅得意。

    明思是听得是一滞,看得又一噎,用了老大的克制力才控制住,不被这妖孽激得殿前失仪态。

    这妖孽分明是有恃无恐!

    到了眼下这局面,她如何还能看不明白!

    不论这两兄弟间,是真有龌龉,还是别的——至少在赐婚这件事上,这两人此刻显然是达成了协议,穿上了同一条裤子!

    她心里极清楚明白,自己就算是有点胆子,敢同这妖孽叫几声板,但上头那个笑面虎,却是断断惹不得的!

    只能忍,从长计议……

    “老十七——”这时,荣安带笑朗声,语声却是戏谑,“呵呵,此处可不是你们花前月下的地方。好了,你们二人就先退下吧。老十七,带这丫头下去吧。有话,小两口下去慢慢说。”

    荣烈一笑,跪下一礼,“谢皇兄,臣弟告退。”

    说完,站了起来。

    明思也只能依样画葫芦的,恭恭敬敬谢恩告退。

    于是,这外表起来极是相衬相亲的两人,在众人意味各异的眸光中,微微躬身垂首退了数步后,齐齐转身朝那华贵而高阔的金銮殿门行去。

    殿门外,此刻正是挨近正午,煦暖的金色染在那朱漆铜钉的巨大门扇,更显华丽庄严。

    走到殿门前,因不适应骤然而至的阳光,明思微微嘘眼,脚步稍顿,条件反射地抬手起来挡了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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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4 10:52 | 显示全部楼层
恶搞番外——祝大家2013好运不断!
               
    2013年的元旦前夕,荣烈约司马陵、秋池、路十三,四人麻将。

    司马陵不断的将条子和万字轮着打出来。

    秋池看他一眼,不说话。

    司马陵扫他一眼,“看什么看,你一对就没碰,你当孤看不出你在做七对啊?”

    路十三一手挡在牌头位置,余光扫了扫两人,垂下。

    荣烈勾了勾唇,懒懒道,“看来几位的牌面都比本王好啊!”

    秋池冷冷望他一眼,“麻将是汉人国粹,少数民族能把规矩学会就不错了,你还想咋样?”

    荣烈挑眉轻声一笑,“就是本王不会,故而,才请三位来——还请手下留情为是!国家政策也是照顾少数民族的,大新年的,大家可不能搞歧视——”

    “吵什么吵,”司马陵瞟了一眼荣烈,“打牌就打牌,兀那大男人,话那么多作甚?”

    荣烈一笑,不语了。

    路十三望了一眼司马陵,眉头微皱——清条子?

    再瞟一眼秋池,眉心一蹙——七对叫胡?

    这时,荣烈摸一张牌,拿起一看,便笑,“啪”地一声按在桌上,“真是不好意思,平胡——卡章七筒!”顿住,望了愣住的三人一眼,勾唇轻笑,琥珀金眸光波流转,“上章才叫胡,下面都出了三个了,还以为没了……”

    说着,轻轻摇首带笑,巡视三人后,叹了口气,“现在,本王明白了。这麻将的精粹——便是这叫胡叫得晚无妨,叫得差也无妨——这关键啊,还是得要运气!”

    一晚上没开口的路十三开口了,“不过是个平胡,有啥好得意的?”

    荣烈蓦地低笑,冲他挑了挑眉梢,“平胡也是胡——你当你挡着本王就不知么?你少一张……小相公——这局一开始,你就注定胡不了!”

    路十三狭长的单睑中怒光一闪,倏地起身,“你拽什么拽?大爷不是少一张,还轮得到你胡牌!你别忘了,老子现在的支持率比你高!”

    秋池垂了垂眸,长身而起,“吵什么吵,该给书友们献祝词了!要不77该发飙了!“

    听得77之名,几人心中一颤,都不说话了。

    紧接着,四大美男齐齐一排,拱手恭声同声,“祝所有真心支持《嫁夫》的书友们,2013大好运小幸运,运运接连不断!”

    话声一落,荣烈给大家抛了个媚眼儿,朱唇微勾邪魅,“亲,不骗你哦——好运气真的……是很紧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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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4 10: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百八十三章 可要九尺?(一更奉上)
               
    荣烈余光一扫,弯唇,“思思,可是眼花?”

    明思眼神儿都不带拐弯,抬脚跨过门槛,便朝前行。速度虽加快了些,但腰身款款,步履依旧韵律优雅。

    荣烈的目光在她婀娜的小蛮腰上顿了一瞬,翘唇,也跟着行了出来。

    他人高腿长,是以,几乎不见加速就追上了明思,两人依旧并肩。

    顺着汉白玉的围栏走了下来,刚到台阶下,只听后面细碎脚步声,紧接着,一位宫人声音尖细的声音恭敬传来,“睿亲王,纳兰**请留步。”

    明思驻足转身,只见说话的那位正是方才御座下的那位红衣宫人,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粉衣侍女。

    红衣宫人手里托着紫檀木的托盘,上面正是那块飞云神兽玉佩,而粉衣侍女手中则是……明思的红木匣子。

    红衣宫人神情讨好,目光从两人面上扫过,态度殷勤,“陛下让奴才给二位送出来。”

    荣烈一笑,一步迈过去,取了那玉佩,拿在手心看了看,这才将玉佩好整以暇的挂到了腰上。

    明思见得他的动作,眼底沉色一闪,强迫自己挪开视线,走到那侍女身前,将匣子抱了过来。

    正待转身,就听荣烈含笑道,“思思啊,这络子有些旧了,你替我打个新的,可好?”

    明思深深吸气,扯开一笑,“好啊,你要多长的?九尺够不够?”

    九尺???

    那不是上吊用的……

    两个宫人皆是一噎,红衣宫人反应过,尴尬地赔笑行了一礼,“两位既是收到了,奴才就告退了。”

    荣烈倒是面色如常,噙笑优雅地颔首道,“你们不用见怪,思思喜欢玩笑。本王就最欢喜她这点。”

    那宫人哪里好接话,干笑着匆匆点了点头,两人退出几步后,转身赶紧走了。

    反正如今是看出了这兄弟二人是蛇鼠一窝,明思也懒得再装,见两人离去,转身就走。

    金銮殿在宫城中轴上。离宫门不算太远,一条汉白玉石的直道直接通往宫门。

    宫中不可乘轿打马,明思捧着匣子走得极快。一面走一面安慰自己。既然救出了四老爷三人,那么再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如今不过是被赐婚,也算不得什么!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

    这妖孽想气自己,自己要真被他气着了,那才中他下怀!

    如今还是想法子弄清楚,这两兄弟背后究竟是打的什么算盘才是紧要的。知其所以然,方能对症下药,徐徐图之。

    自己可不想同这无耻妖孽扯上一辈子!

    方针一确定,明思心情就平缓了许多。

    其实她从来都未像今日这般失态过,关键还是在于事情的发展,太过出乎她的意料,打死她也想不到这妖孽竟然会来这出!

    她说的是真话,她从来就没有过歧视他人出身的习惯,无论胡人还是元人。

    跨民族婚姻也没什么,可是谁。都不能是这妖孽!

    之前才想要自己的命,如今竟然连那样恶心的话都说得那般自如,此人太不按牌理出牌,也太过变态,太过无耻……

    想着想着,明思又是一堆她所能想到的最贬义的形容词,想着想着,胸口的那口本已经消散不少的气,又慢慢起来的。

    实在气不过。她蓦地停下脚步,转首冷冷,“你是真变态呢?还是真有病?”

    荣烈一直留心她的表情,此刻也未慌乱。在她停下脚步的下一刻也就刚好停下。

    闻言一勾唇,眸光四下一扫,此处一片空阔,正当无人,遂语声懒懒,“今日可是你自个儿送上门的——”说着一顿,又斜斜挑了挑眉梢,叹气轻喟道,“也怪本王看惯了你的恶行恶状,今日见你竟然对本王这般的温柔含情,本王一时把持不住,脑子一发热——”

    脑子发热?

    满嘴胡话!真正鬼扯。

    明思气得方想开口,荣烈拉长了声音后,用手敲了敲额头,一副深思状,“对了,你们汉人有句话怎么说的?打是亲,骂是爱。本王本不明白,后来一看你就明白了。你原先对本王那般,是不是早就看上了本王,故而才刻意标新立异,想引本王注意。”

    听到这里,明思反倒是平静下来了。

    瞟了荣烈一眼,挑眉淡淡一笑,“你也不用激我了!不就是让你吃了几回瘪么?”说着又是一笑,“让我算算啊,头一回,在那御花园里,你挨了我一兽圈。第二回,我那‘千丝万缕’,六个时辰,那滋味儿想必也甚是美妙——”

    荣烈看着她,先还笑着,后来脸色就有些发僵了。

    明思偏首望着他,莞尔轻声一笑,笑靥如花,“还有第三回,你中了我的麻药——可惜小女子却不懂‘怜香惜玉’,堂堂睿亲王,大好一个美男子竟然被小女子像拎兔子似的拎着玩儿……”顿住,凑近些许,轻声道,“对了,我还忘了告诉你——其实解那毒时,是可以吃东西的。我当时不过是想吓吓你,谁知,你还真信了!”

    荣烈的脸色有些发黑,一霎不霎地盯着明思,盯了半晌,忽地唇角勾起,低低而笑,“想骗本王?那雪山之中,鲜肉汤可比什么都贵重——你若真想饿着本王,大可给本王熬些粥汤。”

    见骗他不过,明思也懒得再演,瞥他一眼,提步便行。

    荣烈一笑,不疾不徐的跟上。

    到了宫门,布罗远远地见着,先是一愣,遂便朝一侧的沙鲁招了招手,沙鲁便驾着马车过来了。

    荣烈走到车边停步,明思垂了垂眸,也走了过去,“我坐你的车,”又看向有些呆愣的沙鲁布罗二人,“劳烦二位先等等,我去交待下。”

    说完,也不理荣烈。朝外行去。

    明思非朝臣,按制,马车不得停在宫门五百尺以内,只能停在外面的夹道上。

    望着明思款款而去的背影,沙鲁愕然挠了挠首,“主子,这是……”

    荣烈弯唇一笑。意态慵懒,“现在是纳兰**,再过些日子。就该是睿亲王妃了。”

    沙鲁一滞,不置信地眨了眨眼,将目光转向布罗,可布罗面上也是跟同同样的惊愕不解之色。

    荣烈瞟了二人一眼,将手中的圣旨卷轴朝布罗一扔,“拿好了——这可是赐婚圣旨。”

    布罗接住,低头看了看。再抬首,噎了噎,“主子,这,这是怎回事?”

    赐婚圣旨不奇怪,可怎么会是同……

    荣烈未说话,将目光投向前方,布罗转首一看,正是明思返回。

    明媚的阳光下,一身鹅黄娇嫩的女子犹如一株娉婷的兰花。轻盈缓步而近。袅袅婀娜,每一步都似踩在极舒缓的韵律之上。淡金色的阳光射在那白玉般的面颊上,竟似剔透。只那一双眼却在这烂漫煦暖的三月阳光中,更加的若水清澄,如阳光下灿然生辉通透的,那最上品的黑曜石。

    布罗看得一呆。

    待她走近,荣烈挑眉懒懒一笑,转身上车。

    放上车,便听明思在外同两人吩咐。“烦请先到纳兰府。”

    两府都在东面,相隔也不算太远,以皇宫为坐标,距离也都差不多。

    说完之后。就听脚步声过来,荣烈勾唇垂眸,拿起方案上的茶盏倒了一盏茶,摆在对面。

    布罗拿出踏脚凳摆好,明思踩着上来,转首对布罗道了声“多谢”。

    布罗忙不迭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荣烈瞟他一眼,“还不关门。”

    布罗一滞,赶紧将车门拉拢合上。

    明思在荣烈对面坐下,扫了一眼方案上的茶盏,荣烈微微而笑,“请用茶。”

    车厢中两壁皆有车窗,此际,窗外的明媚透过雨过天青的轻纱,在精致华贵的车厢中映出一室幽静高雅。

    明思已然平静。

    闻言未接口,目光四下一扫便收回,垂眸淡笑,“睿亲王不做戏子真是可惜了。”

    荣烈竟然颔了颔首,颔首之后,身子朝车壁上一靠,双臂抱起,很是随意地抬起右手,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颌,“是啊,有纳兰**珠玉在前,本王素来有慧根,一不小心就青胜于蓝了。”

    明思轻轻抬起眸子,“今日你不过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和罢了,有何好得意的?”说着一笑,“我就奇了怪了!你究竟有什么把柄落在你皇兄手里,竟然连我这样的再蘸之妇也不嫌弃?堂堂睿亲王要借一个弱女子挡灾,手段未免也下作了些。你我二人旧怨重重,不论我是出自何意,好歹我也算救了你一命——你当我不知么?你当日若不能解毒,又不愿剜去眼睛,那便只能一死!你当日心中如何打算,你心里清楚,我也明白。若你还要强口耍赖,说我并非是救了你一条性命,那也只由得你。就算我只救了你的眼睛,可你如今此举算是什么?我今日之言,也算是为你遮掩。可你呢,仗着身份地利,算计了自己的恩人,还洋洋得意,沾沾自喜——睿亲王阁下,你不觉着脸红么?”

    荣烈一直未说话,纤长美好的手指在下颌轻轻划动,眸光定定地落在明思脸上。

    若说心中未有惊讶,那是骗人的。

    这女子是真聪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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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4 10: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百八十四章 意欲如何?(二更奉上)
               
    待明思说完,他才懒洋洋一笑,轻轻点了点头,“本王有什么脸红的?这世上之事原本就是这般。/非常文学/且不说你救本王时,打了什么主意,你敢说,即便是你未救本王,你得了那块玉佩,知晓了功用,你今日不会入宫?不会同样做戏遮掩,为你得了那玉佩寻藉口?本王的神兽玉佩岂是谁都能拿的?你不说清这一条,莫说是本王,本王皇兄就头一个要治你的罪!这飞云玉佩你既是知晓了功用,想必也知其含义。未经本王同意,私自取用,便是藐视不敬之罪。届时,你自身都难保,何论说是救人?”

    说着,荣烈微微抬起下颌,唇边笑意戏谑,“既然不论本王是否欠了你这恩情,你都会‘物尽其用’——那本王此举,自然也是无可厚非。”

    明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在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妖孽实乃天下第一等难缠之辈。

    说歪理,她不占上风。说正理,他也丝毫不见落下风。

    窥人心思的本事,的确——是她生平之所仅见!

    重新认识估量了对手后,明思调整策略。

    平静的目光抬起,定定看着他,清眸深幽而静缓,“说吧,你究竟意欲为何?”

    既然曲线救国不得,那就直捣黄龙。

    荣烈的眸光在那如湖水般清澈的眸色间停了一刹,很快挪开,右手放下,抱臂一笑,“如今是赐婚,不必本王说,你也该知晓规矩。眼下,你已是本王的未婚妻,你还怕本王算计你不成?”

    明思看了他一眼,眸光微微一闪。若说这妖孽没有算计。那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信他才有鬼!

    微微垂眸,羽睫轻颤,明思轻声道,“我不在意你算计什么,反正今日我的确也是利用了你一回。如今这局面,我自负一半责任。赐婚的规矩,我懂。可也不是未有办法。”抬眸,眸色清亮,“端看。你肯不肯?”

    荣烈心下微愣,静静地看着明思的眼睛,须臾间明白过来,眉梢一挑,“你想死遁?”

    金口赐婚,不能和离,不能义绝。除了诈死脱身,他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办法?

    明思微微一笑,“你肯么?”

    荣烈定定地看着她,半晌,忽道,“你可知死遁代表何意?”

    隐姓埋名,永不得现于人前,再不能用原来的身份,原来的名字,也不得再回大京。再踏进纳兰府一步!

    不知为何,他心里蓦地有些不舒服。

    明思淡淡而笑,“我自是明白。/非常文学/只要亲人安好,自己也过得舒服,一个身份罢了,有何好在意的?”

    繁华富贵若不自在,也是樊笼,不若出门眺首,悠然见南山。

    在大雪山的日子。她也不是没有快活的。

    如今这大汉,她也算走了大半,可这大汉之外的风光,却还未曾领略。

    纳兰府的亲人于她并不亲厚。四老爷四夫人可以回边郡,回元国,日后,自然能团聚。

    其他的,也无甚好在意的。

    天下宴席天下散,有缘有心,自能相见,何必拘泥。

    “做本王的王妃,很不舒服么?”荣烈蓦地一笑,眸中金芒微闪,语声懒懒得意,“不知有多少人肖想本王,本王都懒顾。你是赐婚王妃,就算是挂名,且不论其他——本王的王妃除了在皇后跟前矮一头,即便见了太子妃也勿须行礼,你果真不愿意么?”

    明思用很是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看了半天,忽地发问,“你在游说我?”

    语声很是惊异。

    荣烈一滞,噎了噎,须臾,颔首抬眉一笑,语声悠闲自得,“就当本王是在游说你吧。”

    明思的眼神更加奇怪,望着荣烈的神情就似看到了相当新奇的奇异生物一般。

    直到荣烈被这奇异的注目礼看得有些不自在,明思才轻声一笑,“你觉得我会相信一个差点要了我命的人么?”反问一句,又摇首,慢悠悠道,“那真是对不住了,我脑子很正常。圣人有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觉得……圣人说得对。”

    荣烈脸色顿时一僵。

    拐弯抹角,骂人还不带脏!这女人……荣烈心里忍不住磨了磨牙。

    不待他说话,明思莞尔一笑,伸手端起面前的茶盏喝了一口,捧在手心,“咱们也不用再拐弯抹角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虽不知缘由,但也知你今日定然是借我挡了灾。而此举,又正好迎了你皇兄之意。别的不说,你皇兄此举也的确有让我做招牌之意。”

    荣烈静静地看着她,眼底异色一闪而过。

    明思捧起茶盏喝了一口,说实话,今日说了太多的话,此刻确是口干得紧。

    自顾自喝完大半盏茶后,将茶盏往方案上一搁,“如今正是风口浪尖的,我也知不可妄动。今日,你皇兄也算对我恩重,你也算成全了我。所以,做招牌也好,挡灾也罢,我都认了。我并非是要现在就如何,不过咱们总得谈个究竟。此刻只你我两人,丑话也勿须遮掩。你心里自是瞧不起我,而我呢,也看你不大顺眼——即便是挂名王妃,咱们也是两相生厌。我想,你也不愿我这个再蘸之妇占着你这王妃位置不动吧?你皇兄要的是人心,我看当下这局面,若是顺当的话,也就一两年,人心也就安稳了。以你的心智,如今的麻烦届时想必也该有应对之策。”顿住,清眸若水定定,檀口轻启,“到那时,睿亲王——可容得小女子‘功成身退’?”

    这是明思衡量眼下情势后,所能得出的最佳结果。

    只要这两人的目的都达到,想必元帝即便知晓,应该也不会在意。

    一国之君,日理万机,只要她的存在和消失都他的大局没有影响,他又何必在意她这样的一个小女子呢。

    明思笃定。

    看着眼前女子分明娇弱,却又无畏无惧。侃侃而谈。事情方过片刻,在这般少的线索下,竟能将事情分析得**不离十,还条理清晰,头头是道……

    荣烈心里再度刮目相看。

    不禁生奇,眸光在明思身上,上下微打量。又想起那飘洒俊逸的字体。他心下不由揣摩兴味——当真有千面风华?面面不同?

    蓦地有些趣味。

    看着明思那平静的眸光,荣烈如何看不出那眼底一抹强克制的期望之色。

    他忽地垂眸一笑,复抬起。勾唇悠然,缓声道,“你这是——在求本王?”

    还真是睚眦必报!

    语声悠悠,似有调侃,又有得意。

    分明是在报刚才那“游说”之仇,明思瞟了他一眼,“求你有用么?”一笑却是无谓。“若真是求你有用,那求一求,又有何妨?”

    荣烈看着她一笑,却不言。

    明思笑了笑,懒声道,“既然无用,我又何必要求?开条件吧,不超过我能力,不违背道德意愿,我允你三件事。如何?”

    “你允本王?”荣烈眸光一闪,唇角笑意绽开,似愉悦,“好了,也不是不行,不过,你是不是得先说说,你能帮本王什么?”

    明思微微一笑,眸色淡淡。“你宁可让我这样一个再蘸之妇来占你这睿亲王妃的位置,无非就一个理由——比起我,还有让你更不想要的人,却又迫于形势。难以摆脱。所以,两害相权取其轻!”

    荣烈眸色倏地一闪,旋即隐去,面色淡淡。只那抱肘的右手手指,轻轻叩着胳膊肘。

    未说话,只静静望着明思,眼底多了一分深沉之色。

    明思抿唇浅笑,眸光晶莹闪亮,“你说,若是你欲躲的那人,知晓我同你并非真情恩爱,那又当如何?”说着停了停,目光在荣烈身上若有深意的巡视一番,“说实话,你这人,人品虽不大好,可有一句说一句,你这幅皮囊,也算得是上品。二八怀春少女,那情丝最是炙热缠人——只要有一分希望,只怕也是不会放过的……你真不需要我帮忙?你今日演那番戏,根本不可能骗过你那皇兄,你演得那般全情投入,想骗的,应是某些人吧?”

    荣烈看着她,眸中金芒连闪片刻,忽地勾唇,似笑非笑,“那有如何?如今圣旨赐婚,金口玉言——即便你说的是真的,本王又有何惧?”

    明思扫他一眼,蓦地轻声一笑,煞有介事道,“你说,若是我忽地幡然醒悟,去同你皇兄说一声。就说我认识到自己妇德有失,如今悔悟,为子嗣计,请你皇兄再为你择几位侧妃……”顿住抿唇,眸光柔和,“我想,你皇兄定会大度应允的。”

    能逼得这妖孽拿自己做盾牌的人,天下间哪里还寻得出几个,不是元帝,就只太后了。

    不过,根据路十三透露的些许,明思以为前者可能性最大。

    故而一试。

    荣烈眸色蓦然暗沉下来,盯了明思半晌,明思却恍若未觉,神情悠然。

    车厢内,一片静谧,悄无声息。

    车头位置,沙鲁和布罗面面相觑,面上五分惊然,五分无语。

    即便另一方是自己的主子,在此刻,他们也不得在心里,暗写一个“服”字!

    对望一眼,两人在对方眼里都看到了同样的意思——主子这回……只怕是遇上对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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