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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曾经的曾经

[穿越重生] 《将门娇》作者:翡胭(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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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5:2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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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看火-致EmilyLeung





    一顿美味丰盛的午餐,不仅可以饱腹,还能解乏。

    崔翎觉得自己现在才算是真正地活了过来。

    从盛京一路而来,因要赶路,每顿饭都像打仗一样地做,尽量都是挑拣些简单的来做。

    虽然石修谨和随行的将士都觉得饭菜美味,但其实之于她,那些菜色还只停留在匆忙之间对付对付的档次。

    如今总算是暂时安顿了下来,她打算要好好做些美食来补偿自己。

    西北喜食牛羊肉,烤全羊自不必说,酱牛肉、卤牛腱、羊棒骨,甚至弄个羊肉火锅什么的,也是极好的呀!

    崔翎在大盛朝的米虫十五年,让她逐渐褪去了前世的好胜心,有了几分知天乐命的性子。

    只要能吃得好睡得好,她就能自动屏蔽周围的环境。

    知足才能常乐嘛!

    不过她也有牵挂,就是不知道要在沐州城待多久,是不是还得亲自出面将姜皇后的懿旨传达到每一位为国浴血奋战的将士耳中。

    要不然,姜皇后命她随车队来到西北,难不成当真只是为了成全她夫妻团聚?

    想到那天坤宁殿中姜皇后那阴狠的眼神,她心里就有几分不安。

    来时路上她也曾想过的,以她的年纪和素来的低调,是不可能得罪姜皇后这尊大神的。

    那么也只有上一代的恩怨了。

    不可能是政治斗争,要是的话,这会儿安宁伯府哪里能够还稳稳当当地在?

    如此。便只剩下情感恩怨了。

    崔翎想,她的母亲很早就过世了,在此之前和她父亲崔成楷一直都恩爱得很。

    就算要出什么问题,也得是她父亲了。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年轻时的崔成楷倒确实生得一副好相貌,英俊帅气,有着读书人的儒雅,又有男子汉的阳刚。

    难不成……

    崔翎拍了拍小心肝。决定让自己的思绪打住,否则非得臆想出一段由陈年旧情引发的惊天动地的大阴谋了。

    她忙将目光投射到那些辣椒身上。

    千辛万苦拉了一车来,总不能扔在这里发霉,还得找个时机将如何烹制辣菜之法传授给行军的大厨,才不算她白来这一趟。

    不过,这些费脑子的事情,还是等石修谨回来了再说吧。

    虽然……石修谨的脑结构也不算正常……

    崔翎放下了心事。便一心一意地蹲在厨房,候着煮牛肉的锅。

    袁五郎看着她那副专心致志的模样,不由压低声音问瑀哥儿,“你五婶婶在家时也总这样?”

    所谓淑女远庖厨。

    厨房有熏烟、有热气,到处都是食材,难免还会有碰到些生鲜的。

    淑女们被烟熏坏了不好,身上沾染了腥臭味不好。弄脏了衣裳也不好。

    对家底殷实的世家权贵来说,厨房里的事儿都厨子呢,这个厨子做的东西不合口味,那就再换呗,哪里能叫家里的夫人奶奶**们亲自上阵呢?

    再说,盛京城的贵女们想要吃什么,都只需要动一下嘴,根本不必亲力亲为。

    身边只要有一两个手艺出众的婢女嬷嬷,做出来了什么精致的点心,可都是算在自个头上的。

    就算是号称全能才女的他的四嫂苏子画。也并不都是凡事都事必亲躬。

    所以,他长那么大,还真的是头一次听说,有喜欢待在厨房的名门贵妇。

    瑀哥儿的脑袋像小鸡啄米似地点个不停,“嗯,在家就这样,常常在泰安院的小厨房一待就是一整天,有时候说好了要来找我玩。就因为做个什么鸡翅膀,就忘记了。”

    他像个小老头似地沉沉叹了口气,“不过,在家时有木槿姐姐打下手。小篱姐姐也时常凑过来帮个忙,唐师傅和刘师傅还有厨房许多大师傅都会一起做,哪像现在这样,连看火都要五婶婶自己来?”

    崔翎吩咐陆老头去做别的准备工序了。

    瑀哥儿还是个小孩子,也不好差遣胡须男,这院子里也不见有什么丫头婆子伺候着,她无人可用,便只好自己趴在地上看着火候。

    袁五郎听着不自觉便有些心疼。

    不管怎么说,他的女人呢!

    不远万里跑过来路上吃了那许多苦也就算了,竟然连看火的事儿还要自个来。

    他不由愤愤问道,“来时带着的丫头婆子呢?难道家里就放心什么人都不带,只叫你五婶婶一个柔弱女流出远门?”

    一路上那么多大男人呢,就独独她一个女子,光是流言蜚语,就得传得难听。

    他不信大哥大嫂会忘记这茬事,祖母办事,他更是信赖得很。

    瑀哥儿嗤之以鼻,“太祖母叫了好些嬷嬷丫头们跟着来的,但一路往北天气越冻,那些嬷嬷丫头们在盛京城养尊处优惯了,身体禁不住折腾,纷纷病倒了。”

    他叹了口气,颇有些痛心疾首,“五叔您瞧,咱们老祖宗叫家里女眷们练早操,还是很有道理的,一到关键时候,这练不练的区别就出来了。”

    往西北送棉服皮裘的车队着急赶时间,没法给病倒了的嬷嬷丫头们到镇子上正经治疗,只是交由随军的大夫开药治疗。

    但风寒之病,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是什么小事,需要慢慢调养的。

    车队哪里有这个空给嬷嬷丫头们治?

    所以只好在路过城镇的时候给了重金交托给医馆收容。

    沿途不断有人病倒,统共放下了好几批,好不容易小篱姐姐坚持到了最后,却还是在入沐州城界之前不敌风寒,重重地病倒了。

    到最后,依然坚挺。活蹦乱跳的,便只剩下他和五婶婶。

    瑀哥儿想,他虽然年纪小,但每日都强身健体习武的,身子骨十分强健。

    但五婶婶能在一路餐风露宿的恶劣情况下坚持下来,他只能用袁家的早操来解释了。

    袁五郎听了这话,不由对崔翎刮目相看起来。

    他偷偷问道,“你五婶婶在家时。竟还练早操?”

    成婚夜藏香园她刺痛人心的话言犹在耳,她不是说过她这辈子最大的想法就是混吃等死偷懒度日吗?

    竟还会遵守家规,去尚武堂练早操。

    这一点,也令瑀哥儿十分不解,“细细想来,五婶婶虽然号称自己喜欢偷懒,但读书做菜操练。似是一个都不曾拉下呢。”

    他笑嘻嘻地冲着袁五郎挑了挑眉,“照大姐姐的说法,这都是爱的力量!”

    别看瑀哥儿年纪小,但早慧。

    苏子画和梅蕊感慨崔翎刻苦用功时,曾说过一句,“五郎临走时要我多提点一下五弟妹琴棋书画,约莫是想要一个有才情的妻子。你看五弟妹分明不爱识字读书,却还是这样做了,可见五弟妹是真心将五郎的话放在心上的。”

    就这么一句话,瑀哥儿记在了心上。

    对情情爱爱的这种东西,他实在太小了,不能明白。

    可是,他知道去做不愿意去做的事,需要花费多么大的勇气和毅力。

    从不愿意学的东西,到主动去学,其中需要付出的艰辛就更不知凡几了。

    就好像他。一开始不肯学武,因为对父亲的崇敬和对母亲的畏惧而勉强自己去学。

    后来,又努力地将习武变成自己唯一的乐趣和爱好,并且渐渐喜欢上了这件事。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其中经历了多少心灵上的巨大震撼。

    由此,瑀哥儿便认定,五婶婶对五叔,也一定像他对父亲母亲一样。既有崇敬,又有畏惧。

    袁五郎一愣,随即举起拳头做出一个要揍下去的姿势。

    他压低声音问道,“你个小破孩。知道什么爱不爱的,胡说八道些什么?悦儿也真是的,什么好的不教,尽教弟弟们这些!”

    想了想,他又觉得有些奇怪,“你大姐姐不是一直都在宫里,连我和你五婶婶成婚都没有回家,你是怎么见着她的?”

    瑀哥儿摇了摇头,“我也好久没有见过大姐姐了。”

    他垂着头扁着嘴,“上回大伯母嫌大伯父腰上长了许多肥膘,不及年轻时帅气了,大伯父饿了好几顿饭,就想要将肚腩上的肥肉给消掉,大姐姐感叹的时候说了,这就是爱的力量!”

    大伯父多贪吃的一个人啊,只是为了大伯母一句无心之语,就生生地饿了好几顿,不是真爱,哪里能做得出来?

    袁五郎这回倒没有再多说,只是他望着崔翎的眼神渐渐深了。

    他看到那个娇柔纤瘦的女子为了要掌握最佳火候,几乎将整个身子都贴在了地上,心下一阵颤动。

    挺拔俊逸的身躯“腾腾”往前行了几步,他站在崔翎身侧,蹲了下去,“地上脏,夫人还是去凳子上坐着吧,这里的火,我来看。”

    崔翎转过头来,白皙如玉的脸颊上沾了一点烟灰。

    但她丝毫未觉,只是露出善意的微笑,“只是看个火而已,有什么做不得的。但是小哥你,若是有事忙,可不必陪在这里的,我有瑀哥儿作伴,还有陆师傅帮忙,不要紧的。”

    虽然对这位满脸胡须的小伙感觉还不错,但男女有别不是么?

    哪怕瑀哥儿在,但这位小哥老待在这里,她也害怕袁五郎会有想法。

    嗯,就算她对自己的丈夫再不喜,但御赐的姻缘无法作废,放着袁家这么好的人家,她也不想再有什么改变了。

    但胡须男却丝毫没有退缩,他果断地学她单膝跪地,望着炉口熊熊燃烧的烈火,眼眸中也似燃烧着火,“不碍的,将军吩咐过,这几日叫我跟着夫人和小少爷。”

    许是因为炉火的炙热,他的嗓音不由带了几分嘶哑,“夫人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无命不从!”

    ps:

    第二更送到,这章是给emily的答谢,谢谢你的和氏璧,我很开心,也很感激,会好好努力的!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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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9 决定





    西北民风开放,远不及盛京城对女子诸多苛刻戒条。

    再加上如今又在打仗,战火纷飞时,谁还瞎讲究什么男女大防?

    崔翎想到沿途所见,愈靠近西北,途经城镇的街市上看到的年轻女子便愈多。

    有成**结队的少男少女结伴嬉行。

    还有正当芳华正茂的商女沿街叫卖。

    她想了想,或许袁五郎入乡随俗,又是非常时刻,便不再以盛京的陈腐规矩苛责自己,所以才派了个男护卫来跟着她和瑀哥儿?

    但到底她还有几分谨慎之心。

    既然胡须男非要趴下来看火,咳咳,那她就将这个光荣而接地气的活让给他吧!

    崔翎不客气地起身,看了看自己裙摆上的污痕。

    她笑眯眯地拉住瑀哥儿的小手说道,“这锅牛肉要煮很久,时间还早,来,咱们两个先回屋去歇个午觉吧!”

    瑀哥儿迟疑地问道,“这样……不太好吧?”

    五叔为了亲近五婶婶,都肯不顾形象趴在地上了。

    五婶婶却要挥一挥衣袖离开,这是不是有些不大负责任啊!

    崔翎却毫不在意,她转头对着胡须男笑嘻嘻地说道,“如此便麻烦小哥在这里替我看火了,陆师傅应该很快就到,在他来之前,小哥只要保持现在的火势便成。”

    将话说完,她便拉着瑀哥儿的小手欢快地离开了。

    烟雾缭绕的厨房中,尚还残余着辣椒的呛鼻。

    袁五郎的心却拔凉拔凉的。

    他知道,崔翎急着离开。多少是因为要避嫌的关系。

    对她来说,他只是一个初次见面的外男,哪怕有上头的命令,但也总觉得不方便。

    她这样知礼守礼洁身自好,原本他应该十分感动的。

    离开盛京之后,他心里对她唯一的牵挂,不就是怕她会红杏出墙吗?

    现在看来,人心里一旦存了偏见。就很难再认真客观地看待别人了。

    瞧,他的担心就多么地自私阴暗幼稚可怕!

    正因为这样,袁五郎心里越发觉得不是滋味。

    除了觉得自己怀疑崔翎的人品实在可恶之外,也有点淡淡的惆怅。

    她就这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枉自己留了一把她觉得那样有男子气概的胡须,她的目光也没有多停留在他身上一刻,这是因为他对她来说。完全不具备魅力么?

    这个念头刚从袁五郎脑海中闪过,他自己就先被惊了一跳。

    喂喂喂,他现在到底是在想什么!

    不是最怕崔翎会给他戴绿帽子么,可他现在脑子里盼望着的竟是她意志不坚。

    就算她红杏出墙的对象是他,那也是红杏出墙好吗?

    假若她真的被他勾引到了,他保管要比现在更心痛一万倍好不好!

    正当袁五郎懊恼纠结地猛捶自己之时,好不容易忙乎完了的石修谨踏着香味寻到了小厨房。

    石修谨看到袁五郎趴在地上发疯。万分惊诧。

    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连忙上前将人扶起,“五表哥,你这搞得灰头土脸的是在干啥?”

    袁五郎看到石修谨那张欠扁的脸,就想到这家伙一路之上都蹭在自己夫人身边大吃大喝。

    据瑀哥儿说,石小四一天到晚都凑在他们马车旁边,不管听到他们说点啥都想要搭话。

    就算知道那愣头小子心里绝对没有不该有的坏心思,但这可是连他都没有享受到过的待遇啊,他千方百计地要留在这里,崔翎却不给他半点机会。

    石小四这货却……

    袁五郎胸中涌过一股浓烈的嫉妒之意。像是涛涛江水,汹涌连绵不息。

    他猛然想到祖母信中所提及果子巷的那段故事,气便不打一处来。

    拜托,他只是吩咐了一声,若是那头有什么为难的事照看一下罢了,谁叫石小四有事没事天天跑过去了?

    连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不分青红皂白,连事情都没有搞清楚呢,就将崔家的五公子打了。

    这便罢了。更叫袁五郎生气的,是石小四的猪脑子!

    这货到底是凭哪点自信,会那么笃定地认为,宋家那位好有本事的梓月**。就是他袁五郎的“红颜知己”?

    袁家是什么样的家风!

    他袁五郎是什么样的人!

    石小四罔顾与他二十来年的兄弟情义,对他的人品产生了那么大的误解,这令他忍无可忍。

    新仇加上旧恨,“仇人”相见,便分外眼红。

    袁五郎忍不住用肃杀的眼神狠狠地盯向石修谨,“你再说一遍!”

    石修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问五表哥怎么搞得灰头土脸的啊?”

    袁五郎怒喝道,“我灰头土脸,还不是因为你这混小子!”

    他厉声呵斥,“别以为你在盛京城做的好事我不知道,枉称什么好兄弟,可你竟怀疑我的人品,真是该狠狠揍你一顿才对!”

    石修谨见五表哥记恨的竟是那件事,一下子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讪讪说道,“哎呀,一场误会,一场误会!”

    其实,石修谨觉得自己挺委屈的。

    他当时要不是听信了崔九**那些不靠谱的传言,以为自己崇拜的五哥娶了个不如意的媳妇儿,怎么会相信宋梓月那些明言暗示?

    要是早知道,袁五嫂不仅生得美,还这样有趣,他才不会上那个当呢。

    不过,那件事舅祖母不是已经了结了么?

    **猥.琐的崔五公子成了打猎能手,他这个将人揍得半死不活的也成了救人英雄。

    至于宋梓月,也得偿所愿进了崔家。成了崔五公子的屋中人。

    大家各取所需,一场本该闹大的风波,消弭于无形。

    皆大欢喜。

    既没有影响到五表哥的声誉,也没有任何对他不利的闲言碎语。

    整件事,袁五嫂都看着呢,连她都没有一字一句的怨言,都过了那么久了,五表哥还叽歪个啥?

    石修谨这样想着。一下子觉得自己腰板挺直起来。

    他眼尖发现了留给了自己的饭菜,便毫不客气地端过,豪气干云地用起午饭来。

    袁五嫂的手艺,自不用说,自从他尝到了辣椒之味后,便爱上了这种火红的诱惑。

    一顿饭吃得自然无比酣畅和满足。

    等他刚将碗筷放下,忽听袁五郎闷闷的声响。“朝廷派你运过来的物资,都已经点清楚了吧?”

    石修谨点头,“嗯,和你部下负责运送粮草去前线的押运官都点清了。”

    袁五郎挑了挑眉,“既如此,那你稍后就立刻跟着押运官去前线吧。外头如此寒冷,冰天雪地的。将士们能早一日穿上温暖的棉衣皮裘,就能少挨一日的冻。”

    他声音沉冷,带着一丝嫌弃,“吃完了没?吃完了赶紧出发!”

    这货碍眼,他真是一刻都不想再看到了。

    石修谨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这理由无可挑剔。

    听说今夜又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寒天,将士们虽有帐篷和火炭,但因为要时刻观察柔然的动静,所以负责盯梢的兵士注定又要在寒冬里度过一个难眠之夜了。

    从沐州城到前线,约莫两三个时辰便到。

    石修谨此刻就出发。就能感到天黑日落之前将东西送到。

    这不仅是他此行的使命,也是一桩无量的功德。

    只是……

    他问道,“那五嫂呢?姜皇后令她一块前来,说是要给前线的将士们鼓舞士气呢!”

    袁五郎听言,眉头不由一皱。

    老太君信中提及此事,他当时就困惑不解。

    姜皇后的提议是为了警告袁家?

    还是想致崔翎于危险境地?

    他一时想不大明白。

    只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崔翎既然已经千辛万苦来到了西北。已经算是完成了皇命,到底要不要亲身历险战场,那便由他说了算。

    袁五郎思忖片刻,摇头说道。“你五嫂是柔弱女子,前线还在打仗,刀枪无眼,流箭纷杂,太危险了。姜皇后的心意由你转达也是一样的。”

    石修谨想了想,倒也是。

    虽然暂时没有崔翎的美食有一点可惜,但他对战场更加向往。

    他丝毫不觉这次任务安排是袁五郎对他最深的嫌弃,反而十分感激,“五表哥,你对我真好!我一定不辜负你的信任,将这些东西亲手交到将士们手中!”

    袁五郎想了想,又说道,“啊,你稍等啊,你五嫂好像还有什么辣椒要带到前线去。”

    他高声喊了几个护卫出来,“那些东西,那位陆师傅一定知道怎么用。你们几个搬上东西,再请了陆师傅,跟着石四爷一并都去一趟前线吧。”

    石修谨领了命令,雄纠纠气昂昂地便出了去。

    袁五郎脸上总算露出了得逞的微笑。

    很好,将这没有眼色喜欢碍事的家伙请走了。

    把陆师傅这个能帮崔翎做事的人,也一并带走了。

    接下来,他的妻子若再想做什么新菜,无人帮厨的话,总不能再抗拒他了吧?

    他脑海中不自觉飘出他切菜她炒菜,无比和谐美好的场面来。

    袁五郎想,既然错过了最好的相认时机,现在倒也不急于一时。

    否则,明明是她错在先的,想来以她那种性子,一定会先怪怨他欺瞒于她吧?

    与其得来不易的和平相处那么快地打破,倒还不如就先这样,等到她认可了他的人品,他再以高大俊伟的姿态承认,没有错,他便是她的男人。

    这样,或许会好一点吧?!

    ps:

    今天就这一更,周末很忙,到下周一再双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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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5:24 | 显示全部楼层
070 受伤





    从盛京一路到沐州,崔翎和瑀哥儿都是在马车里歇息的。

    因为要抄近路,走的不是宽阔的官道,所以马车的空间也并不很大。

    若只是她一个人还好,后来又多了瑀哥儿,白日行路尚可凑合,夜间两个人窝在一块就挤得很。

    这会儿好不容易看到了高床暖枕,崔翎和瑀哥儿都双眼放光。

    谁还顾得上身上许久不曾好好洗过,衣襟袖口还沾染着地灰?

    两个人直接甩了鞋子,连外衫都没有脱掉,就爬上去你占一头我占一头地挺尸了。

    这一觉睡得酣沉,醒来时外头天色已经墨黑。

    屋子里乌漆麻黑的,只借着天外隐约漏进来的一丝光线,影影绰绰地看见几个影子。

    崔翎低声问,“瑀哥儿,你醒了吗?”

    瑀哥儿在另一头摸摸索索地过来,“五婶婶,我在。”

    小家伙顺着棉被爬了过来,毫不客气地蹭到了崔翎的怀中,“我肚子饿了,也不知道咱们的牛肉怎么样了。”

    崔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陆师傅知道详细的做法,他老人家很热心的,见咱们迟迟不去,定先做上了。”

    她担心的可不是晚饭,而是这座寂静无声空空如也的院子。

    雅情小筑里没有伺候的下人,这一点她刚过来时就发现了,她和瑀哥儿睡得那样死,都没个人来叫唤提醒一声,可见这里就真的只有她和瑀哥儿两个。

    如今是战乱时刻,令尹官邸的仆妇都遣散出去避难了,这个可以理解。

    可一个帮忙的下人都不给她留,袁五郎这是什么意思!

    倒不是她现在身娇体贵连生活都不能自理了,其实她平常虽然懒惰。那也只是能够偷懒而已,真的到了必要的时候,她的动手能力还是挺强的。

    问题在于。她初来乍到,对这个地方根本就不熟悉好吗?

    她现在连灯油在哪都找不到。倒是该如何下床摸到厨房。

    崔翎叹了口气,语气里很是抱怨,“你五叔真是小气,连个使唤的人都不给咱们留。”

    瑀哥儿心里深以为是,但他觉得好不容易五叔和五婶婶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绝不能败在这样的小事上。

    他便急忙说道,“屋子里挺暖和的。似是烧了银霜炭,五叔若是真小气,怎还记得要为咱们暖屋?一定是事务繁忙,忙得忘记了。”

    这句话说起来有些心虚。

    因为瑀哥儿很清楚地知道。他的五叔刚才还趴在小厨房里替他五婶婶看灶火的火候呢。

    但崔翎却勉强地信了。

    好吧,这里是离战火最近的地方,事有权宜,本就不能和盛京城家里相比。

    她无奈得耸了耸肩,摸索着在黑灯瞎火中下床。

    好在虽是严寒的冬月。夜里却仍有星月。

    崔翎打开屋门,借着夜色寻到了油灯和火折子,弯身将灯点上。

    然后再重新回到床前,将肉丸子抱下来,给他着了厚毛绒的斗篷紧紧裹住。“咱们去厨房看看去。”

    刚走出屋子没两步,便听到一个焦切紧张的声音问道,“是袁五将军的夫人吗?”

    崔翎抬头望去,见是个十七八岁上下打扮得十分质朴的姑娘满脸担忧地站在寒风里。

    她点点头道,“是,我正是崔氏,不知道……”

    那姑娘忽得“哇”一声哭了出来,“我叫见月,蒙将军大恩救回一命,一直在医堂帮忙。”

    她的哭声很均匀,哪怕说着话呢,也不见眼泪的流速慢下来,“因为令尹府里的奴仆下役大半都遣送走了,府里现只剩下极少的下人,将军怕夫人来了无人照顾,便叫我这几日到雅情小筑当差。”

    崔翎觉得莫名其妙。

    这个叫见月的姑娘,既是袁五郎派来照顾她和瑀哥儿的,可她来了这许久,都没有见着个人。

    她都还没有说半句话呢,这姑娘倒好,先自哭成了个泪人。

    是想要让演一出先声夺人吗?

    她皱了皱眉,脸上便带了一丝不耐,“嗯,然后呢?”

    见月眼泪婆娑,那眼泪来势汹涌,竟比刚才哭得更猛了,“押送棉衣皮裘的车队在城外遭遇了伏击,虽将敌人尽数歼灭,但五将军却受了重伤。”

    她指着医堂的方向,“军医现正在给将军疗伤呢!”

    崔翎浑身一震,“什么?你说五郎受了伤?”

    虽然她对袁五郎的形象感觉甚差,但不论如何,他都是与她拜过堂的夫妻。

    这姻缘不管是良缘还是孽缘,终究这辈子都系在了一块,无法斩断。

    就算撇去这一点不提,光只是为了祖母和家人,她也不能对受了伤的袁五郎坐视不理。

    现在,不是她傲娇的时候。

    但崔翎还是觉得这个叫见月的姑娘有些奇怪。

    见着她的面就哭,哭完说自己的来历,最后等到她不耐烦了,才告诉她袁五郎受了伤。

    她又不是男人,谁要听个女人莫名其妙地哭哭啼啼啊,谁要知道你见月是个什么来历?

    但这会儿,袁五郎的安危重要。

    她便将自己心底的不喜压下,急忙说道,“医堂在哪?带我们去。”

    雅情小筑在内院,医堂在外院,两厢距离隔得老远。

    西北冬夜的寒风刺骨,地上结着白霜,踩上去嘎吱嘎吱地响,脚下还很滑。

    那叫见月的姑娘急匆匆得引路,脚下步伐飞快。

    幸亏崔翎和瑀哥儿出来时都裹着厚厚的衣裳,他们两个平素也常锻炼,否则,走这样的夜路会特别地艰难。

    瑀哥儿悄悄拉了拉崔翎的衣袖,“五婶婶,这个姐姐有点奇怪,那真的是去医堂的方向吗?”

    他虽然人小。但十分警惕。

    这是陌生的西北沐州城,他和五婶婶都是头一次来令尹官邸,根本不认得路。

    倘若有人对他们两个使坏。故意引他们去往危险的所在,那该怎么办?

    崔翎将瑀哥儿小小的身体搂在怀中。压低声音说道,“刚才巡夜的卫队看见她,都和她打了招呼,想来见月姑娘应该确实是这府里的人。”

    她眼眸低垂,思量再三,“你放心,五婶婶虽然不知道这条路是不是去医堂的。但这方向确实是去外院没有错,来时我特意记了一下路的。”

    话虽然这样说,但是她心里想的却完全不一样。

    别看见月姑娘哭得稀里哗啦,眼泪一茬接一茬。但她的表情并不哀伤。

    一句话,见月的眼神里,没有那种真正的担忧着急。

    可见,这姑娘的眼泪,不过只是精心编制的一个假象。

    崔翎原本也疑心过。见月会不会是敌人派过来要诱拐她和瑀哥儿的。

    但这疑心很快就被她自个推翻。

    这里是固若金汤的沐州城,是西北大军坚不可摧的本营,就算见月真的是奸细,柔然也没有这个本事能从这里将她和瑀哥儿带走。

    再说,令尹府的内院虽然没有剩下几个仆役下人。但外院却有重兵把守。

    要离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袁五郎真的受伤了。

    只是他的伤未必如见月表现的那样重,否则见月又何必在她面前演这样一出?

    崔翎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穿着大红狐狸毛斗篷的漂亮男人的脸,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只盼,这一出,当真如她所想,只是一桩风流债罢了。

    她对那个娘娘腔没有感情,袁家的家规在,她倒也不怕有任何人会威胁到她的地位。

    所以,若是那姑娘真的对袁五郎迷恋入骨,只要袁五郎自己不反对,她也没有什么意见的。

    真的,如果只是一桩风流债而已,她也就不必这样担心了。

    瑀哥儿紧握住崔翎的手,他压低声音,认真而坚定地说道,“五婶婶别怕,不管发生什么事,侄儿都会保护你的!”

    崔翎低头冲着他一笑,如花放千树,瑰丽夺目。

    她轻轻说道,“嗯,五婶婶就靠你啦!”

    寂静森冷不知前途的寒夜里,再没有什么能比这样朴实的童言更加温暖人心的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听到了繁杂的人声。

    崔翎抬起头来,能看到不远处阑珊的灯火,有进出的人**,痛苦的哀嚎。

    她认出医堂的牌匾,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果然,许多事往往没有想象中的复杂,之所以生出这样那样的害怕,不过只是因为陌生罢了。

    见月似乎和医堂的人很熟。

    进到那院中后,就不断有人与她打招呼,“见月姑娘好,将军在里头刚上了药,姑娘快点进去吧!”

    崔翎眉头轻皱,听这样子,袁五郎好像真的受了伤。

    她丝毫不在意旁人言谈之中见月和袁五郎的亲密,只是紧紧拉着瑀哥儿的手踏进了屋中。

    宽阔的大堂中平放着许多板床,受了伤的兵士正在接受治疗,看那鲜血和伤口,应该就是刚才受的新伤。

    看起来,押送御寒之物的车队果然在城门外遭遇到了伏击。

    这趟是石修谨的差事,也不知道这货有没有受伤……

    崔翎四下张望,终于在屋子的角落里看张熟悉的面孔。

    一个伤得轻些,手臂上有鲜血流淌过的痕迹,大夫正在替他处理伤口,是胡须男。

    另一个伤势相对重些,火红的皮裘已经脱下,紫色的锦袍上一片血痕,好似胸口中了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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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5:25 | 显示全部楼层
071 打算





    五郎袁浚看到崔翎纤弱的身躯紧缩在斗篷中,一张小脸被冷风吹得僵硬,不由有些心疼。

    他眉头低皱,压低声音喝问,“是哪个不懂事的谁请夫人来的?”

    贴身的长随槐书忙撇清自己,“我一直跟在五爷您身边的,可没有那个功夫去请夫人来。再说,我是那种不分轻重的人吗?这里血腥气那么重,夫人和小公子娇弱,怎么禁得住自个!”

    他忙往外头瞅去,努了努嘴说道,“原来是见月姑娘引夫人来的。”

    袁五郎愣了好一会儿,“见月?是城外岳柳村那位见月姑娘?”

    他对这位见月姑娘印象倒是深刻。

    上两月沐州城外的岳柳村遭遇柔然骑兵屠村,他虽然立即赶了过去,但为时已晚。

    整个岳柳村十八户人家五十八口人,除了这位见月姑娘外,全部都已往生。

    当时她哭得死去活来,他可怜她亲人尽失,便将人带回了令尹官邸。

    不过,之后的事,他都交给了令尹府原来的管事白总管处置,并没有亲自插手了。

    听说,白总管将见月姑娘安排到了医堂。

    只是……

    袁五郎奇道,“夫人今日才到,见月怎么会认得她,还请了夫人来这地方?”

    槐书想了想,“听白总管说,府里原本的奴仆遣散了大半,剩下的这些都各司其职,各有用处。夫人和小公子来了,一时抽不出照顾的人手,白总管便请见月姑娘这几日先到雅情小筑帮个忙。”

    他顿了顿,“其实有个传言,我听说了许久,只是先前觉得没有禀告的必要。但现在……”

    袁五郎眉头一皱,“有话快说。”

    槐书便道,“因那夜岳柳村遭难。见月姑娘衣衫褴褛,是被您亲自抱回来的。所以府里的人不知道听了哪里的传言说,五爷您迟早是要收她入房的。”

    他望了越走越近的崔翎和瑀哥儿,小声地嘀咕,“这话若是叫五奶奶听了去,想必心里一定不痛快,五爷您还是小心着点。”

    见月姑娘每常在五爷面前打转,爱慕之心路人皆知。

    也只有五爷这样于男女情事上头不大敏锐的男子。才会看不清见月的用意,一直无视人家姑娘的殷勤。

    槐书虽然也还不曾娶妻,但他曾经对**奶梁氏院子里的二等丫头静香,有过那么种小鹿乱撞的感觉。所以,他自觉对见月的心思,十分洞悉了然。

    这会儿,见月做了不该她做的事,五爷觉得莫名其妙。他却是一眼就看穿了天机。

    不过,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是,他是绝对支持五奶奶的,所以,便是冒着被五爷弹脑壳的风险。他也要偷偷提醒一声。

    袁五郎轻“哦”了一声,再看见月的目光就十分冰冷了。

    见月引着崔翎和瑀哥儿了进了医堂的正屋,便撇下他们,快步地往袁五郎身边凑。

    她泪眼婆娑地立在袁五郎身侧,一副担忧地下一秒就要昏倒过去的节奏。

    见军医已经替袁五郎处理好了伤口,正要拿纱布替他缠上,她连忙接过来,柔声说道,“五将军,我来替您包扎吧!”

    袁五郎咳了一声。

    槐书便忙从见月手中夺过纱布,笑着说道,“这儿血腥,就不劳烦见月姑娘了,还是我来!”

    袁五郎正襟危坐,一手伸过去任由槐书歪七扭八地包扎,另一手撑在木板上,尽量让自己显出一副刚强勇猛的样子。

    但随即他立刻悲催地意识到,就算他此刻像个英勇无畏的战神,崔翎的目光也不会停留在他身上。

    因为在她心里,旁边躺着的九王,才是她“认为”的袁五郎!

    果然,崔翎的脚步停留在九王身侧,她垂头看了眼脸色苍白如纸的男子,见他虽看着伤重,鼻尖却还在均匀地呼吸,便松了口气。

    她见有军医已经处理完九王的伤口,便小声问道,“将军的伤势如何?”

    那军医不认得崔翎是谁,但见她气度不一般,也就答了,“将军胸口出中了一箭,好在箭扎得不深,位置也偏了几寸,只是伤到了皮肉,并不曾动及筋骨。”

    他也舒了口气,“养上些时日,便会好的。”

    九王长而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好几次他都想借着昏睡过去的名义不要清醒。

    但,他不能。

    先前袁五嫂错认他是五郎,他着实惊愕了好久。

    不过细细一想,却又替她觉得哀伤。

    拜过堂的夫妇呢,只见过一面就匆忙分别,再相聚时竟连自己的丈夫都没能认出来。

    这与其说是个笑话,倒不如说,其实是她的悲哀。

    他原本是想当即就澄清这个误会的,但思来想去,又觉得这是他们夫妇之间的事,他一个外人不幸被搅在其间已经够不该了,实在没有必要再多掺合一脚。

    所以,他才会请袁五哥自己送袁五嫂去雅情小筑的。

    九王以为,他们夫妻,一定是趁着这机会将误会解开了。

    但这会见袁五嫂仍以为他是袁五郎,他便只好暗自揣测,莫非袁五哥觉得颜面受损,实在不甘心遭此对待,所以还在生气之中?

    男人嘛,平心而论,若是他自己遇到这样的事,生气烦闷那是一定的。

    只是小两口闹别扭,还是要关起门来比较合适,说不定床头吵架床位合,误会消弭于无形不说,还能成就一桩美事呢。

    可这里是医堂,受伤而躺着的将士不说,便是来来往往的军医和帮忙的人都不知凡几。

    若是袁五嫂在众目睽睽之下叫错了人……

    九王想,他自己名声差得紧,若是叫袁五嫂受他所累,有什么不好听的话传了出去。

    就算袁五哥不哭,他也会内疚的。

    所以,尽管他十分想要装傻充愣一回,但理智却还是将他的双眸唤醒。

    九王看到袁五嫂略带了几分焦虑的表情。心里微微一动,却仍旧说道,“我无事。”

    他勉强转过头去。对着袁五郎说道,“阿浚。你把夫人送回雅情小筑吧,夜里风凉,莫要在外头待太久,恐惹风寒。”

    崔翎皱了皱眉,她没有想到这个男人虽然生了副她厌恶的外表,却还有这样的体贴。

    她的恶感一下子消退不少,刚想要说。他受了伤,她这个做妻子的怎么能不在一旁照看?

    但九王却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他目光凌厉地盯视着见月,声音虚弱却十分坚定地说道,“见月。你过来!”

    见月依依不舍地望了一眼袁五郎。

    但袁五郎丝毫没有反应。

    她无法,只好依言来到九王身边,“不知将军有什么吩咐?”

    九王勉强撑起身子,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朵魅惑微笑。

    他紧紧握住见月的手,“我没有什么吩咐。只是想你在这里陪我。”

    崔翎见状,一阵失望。

    她心中想道,果然如她所料,见月和袁五郎之间并不简单。

    只是,都说袁五郎为人谨慎自持。但他在这等关口,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毫不掩饰他和见月的关系。

    这令她一时吃不透他的想法。

    是简单鲜明地表达了他情感上的立场?好叫她知难而退,不要做那等不识趣之人。

    还是惺惺作态,故意为之,是对她先前的言语伤害进行残酷的反击?

    崔翎目光微垂,眸中便多了几分冷意。

    好在,她原本就对这个男人就没有太多好感,现下面对此等艰难困窘的境地,好似也并不觉得有多么难过,反而……

    反而,她心底还多了几分莫名其妙的轻松。

    人家已经下了逐客令。

    崔翎自不必再多言语,她轻言浅笑,脸上看不出来一丝伤心难过的痕迹,“既如此,那我便先带着瑀哥儿回去了,他还小,禁不得风寒。”

    她转身对着袁五郎福了一福,“麻烦了!”

    瑀哥儿从她身侧探出小小的脑袋,轻声唤道,“五叔……”

    他觉得自己好像闯了大祸。

    要不是他自作聪明建议五叔将错就错,五婶婶也不会一直被蒙在鼓里,然后错上加错了。

    她显然再一次认错了人。

    而且这回,事情还越高越复杂了。

    瑀哥儿看着袁五郎,无声地和他对着口型,“五叔,要不您就招了吧!”

    袁五郎狠狠地瞪了这小破孩一眼,也和他用唇语交流,“都是你惹的祸,好了好了,这里人多,回去再说!”

    说完,他便扶着手臂起身,牵着瑀哥儿的小手替崔翎开路。

    袁五郎一路上的心情很复杂。

    先前同意小破孩将错就错的建议时,他其实没有考虑太多。

    只是觉得也许瑀哥儿说得对,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上,确实可以看清楚对方的真实品性。

    他也的确这样地做了。

    将他看成是袁五郎护卫的崔翎很自然,一点都不矫揉做作。

    她的善良和美好,与新婚夜停留在袁五郎脑海中的那个坏女人形象,截然不同。

    而他发现,这才是真的她。

    这令他怦然心动。

    原本,他想要等她也对他了解更多的时候,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再揭晓自己的身份。

    但现在,他觉得自己等不了了。

    这座府邸,并不只有他们两个人。

    有些误会如果不澄清,会千丝万缕地缠绕在一起,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明明只是一件小事,到最后却成了一桩大麻烦。

    就好像现在这样,他想要亲自送他的妻子回雅情小筑,却还得九王牺牲形象和色相来助他一把。

    所以,袁五郎决定要和崔翎好好地谈一谈,解开先前的误会,将彼此心里的想法都告诉对方,然后再尝试着像别的夫妻那样生活。

    或许,一开始不会像兄嫂们那样恩爱和谐,但他不着急。

    感情的事,可以慢慢来的,没关系,他们还有一生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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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5:25 | 显示全部楼层
072 绑架




    那柔然人冷笑一声,“急什么?等到柔然攻破了沐州城,你弟弟自然会还给你的。”

    柳见月脸色一下子煞白,“你答应过我的!”

    她抱着那人手臂不肯撒开,“是你说,只要我帮你把袁五将军的夫人从这里弄出去,你就将弟弟还给我,你怎么能言而无信?”

    令尹府的守备严密,寻常人等没有办法轻易混入。

    她头一次见这柔然人,是在东街的集市上。

    那时她正跟着府里的采办出来置办一些年轻女子日常所需。

    那人以她兄弟威胁,她脑海中不知道经过多少斗争,才终于选择做这不得好死昧良心的事儿。

    她从浣衣处偷了与那人身量差不多的护卫衣裳。

    告诉他府内的地形。

    还特意将西墙的一处狗洞打宽,好叫他能顺利进来。

    方才趁着看火之际,又将能将人迷倒的蒙汗药混在了牛肉汤中……

    她连将袁五奶奶五花大绑这种事都亲手做了,可这个人现在告诉她,要等柔然攻破了沐州城,才会将弟弟还给她。

    这岂不是在玩弄她于鼓掌之中?

    柳见月眼看这人不是想要信守承诺的模样,说不定连她弟弟还活着的事也是假的,只不过是骗她帮他们掳劫袁五奶奶的一个借口,心中又急又怒。

    她为了自己的弟弟,去伤害恩人的妻子,已经是天理不容。

    如今才恍然大悟,自己是个多么大的蠢货,竟然任由杀父灭族的贼子三言两语就牵着鼻子走了!

    她一时激愤,心中便存了几分死志。

    眼瞅到旁边挂着的菜刀,捞起一把,便奋力向柔然人砍去。

    柔然人力大无穷。对这样不关痛痒的小打小闹都没有放在眼里,只是伸手用力往柳见月的肩膀上劈下去,那可悲的姑娘就应声落地。

    菜刀掉落。走势不巧,恰正插到了她腿上。一时血流如注。

    那柔然猛汗啐了一口,“不自量力!”

    扛起趴在桌几上昏迷不醒的崔翎,便大踏步地离开。

    院子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人经过。

    因为令尹府里所有的兵力,此刻都集中在了两个地方。

    一处是戒堂,伏击石修谨的那队柔然骑兵中,还余下了两个活口。

    袁五郎正在对这两人突击审讯。想要知道柔然人是如何知晓石修谨押送着御寒的衣物恰正那时从那处经过。

    另一处则是医堂,这次柔然骑兵的伏击,虽然顺利地被跟随的护卫队击破,赢了个漂亮的仗。

    但是柔然铁骑彪悍凶猛。杀伤力十分惊人,护卫队中也有不少兵士受了伤挂了彩。

    每到这种时候,医堂里总是忙得人声鼎沸。

    帮护的人忙不过来,便也要从内院调集些人手过去。

    雅情小筑离外院有些距离,不论是医堂还是戒堂。都比较遥远。

    所以,柔然人可以轻易躲过稀疏的卫队,毫不费力地扛着崔翎出去,轻车熟路地摸到了西墙处的狗洞。

    狗洞外有人问道,“纪都大人。得手了吗?”

    那叫纪都的柔然人冷笑一声,“那是自然,咱们快走,莫叫里头的人发现了,功亏一篑。”

    狗洞外的人也十分得意,“这回将袁世韬的儿媳妇捉住了,若他们再来战时,便那将女人扒.光了挂在车顶,看袁家军还嚣张不嚣张!”

    纪都先将崔翎送了出去,然后自己再猫着身子从狗洞里钻出。

    他警告似地对自己同伙说道,“这娘们怎么处置,是头领的事,咱们听命行事就好,莫要犯了口舌之诫,到时候若是出了什么别的幺蛾子,你我,都担当不起。”

    话音刚落,院里好似有巡夜的卫兵经过,问了声,“什么人?”

    纪都反映敏捷,立时学了一声猫叫。

    巡夜的卫兵侧耳倾听一番,嘟囔了去,“大冷天的,这里竟还有猫子。”

    纪都屏住呼吸,直到脚步声远离了,这才低声呼了口气,“还不快走?”

    雅情小筑的厨房门前,槐书满面震惊地望着狼藉一片的地面。

    再走得近一些,他看到了躺在地上鲜血直流的柳见月。

    他慌得手脚都颤抖了,连忙上前去探见月姑娘的鼻息,“见月姑娘,见月姑娘,见月,你醒醒!醒醒!”

    一边撕下自己的衣襟,用力地将她腿上的菜刀给拔了出来,然后替她止血。

    一面扯开嗓子用力嘶喊,“快来人,快来人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柳见月悠悠转醒,满脸哀伤痛悔地望着槐书,“对……对不起!”

    她眼角流落无声的眼泪,气若游丝地说道,“是柔然人!柔然人将袁五奶奶掳劫走了,往……往那个方向!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槐书浑身一震,“什么?五奶奶被柔然人绑走了?”

    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沐州城一共有四座城门,固若金汤。

    东门和西门都已关闭。

    南门留给从中原而来的官商百姓,进出都需要凭通行文书,验明正身后才能放入。

    北门连通战场,附近百姓早已经疏散到了城中,所以只给西北大军的将士们开启城门。

    柔然人,相貌长得与盛朝人不同,是一眼就能够辨别出来的。

    守门的将士火眼金睛,绝不可能错放进一个柔然人。

    柳见月竭力伸出手来,摊开手掌,赫然是一颗雕刻着异族花纹的金扣。

    她颤抖地说道,“这是我从那人袖口扯下来的,你看,这纹饰是柔然人的图样。那人……那人将五奶奶带走了,快点,快点叫人去追!”

    顿了顿,她忽然又想起了瑀哥儿来。

    便忙指了指厨房的矮柜,“我将小公子藏在了那里。快,快看看他怎么样了!”

    说完这句话,她便失去了浑身的力气。再一次地陷入了昏迷。

    槐书连忙从矮柜里将瑀哥儿抱了出来,还好。那孩子虽然脸色有些微红,但鼻息却是均匀的。

    恰正这时,袁五郎和九王都收到了回禀,知道了雅情小筑发生的变故赶了过来。

    槐书将从柳见月口中得知的事再回禀了一遍,“小公子无事,睡一觉便好,只是五奶奶……”

    袁五郎恨恨地拿拳捶在墙上。“柔然人进出城不容易,这会儿咱们追过去,一定还来得及!”

    他冲着九王抱了抱拳,“王爷。我不能坐视自己的妻子被掳不管,这沐州城便交托给您了!”

    九王眼底也闪过担忧,他点了点头,“阿浚,你放心去吧。这里有我。”

    他从槐书手中接过瑀哥儿,轻轻将这孩子抱在怀中,“瑀哥儿也有我呢!”

    等到袁五郎带着槐书急匆匆离开,九王望着昏厥过去的柳见月皱了皱眉。

    刚才袁五郎急怒攻心,满心满眼都被妻子被掳占据。来不及思考。

    槐书也只当柳见月口中所说的“对不起”和“都怪我”当成了是她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袁五奶奶被掳而愧疚的自责。

    但九王置身事外,神智却比他们两个都要冷静。

    想到彼时正好经过一场与柔然铁骑的交锋,府里的人手大多都集中到了戒堂和医堂,雅情小筑附近巡夜的卫队比以往要少了一些……

    假若这是柔然人一个精心策划的阴谋,果然是殚精竭虑了。

    但令尹府守卫森严,就算府里的兵力和人力都被分散了,可若没有人里应外合,也很难做到来去不惊动任何人。

    这种时候,出事时在场的柳见月便显得十分可疑。

    九王倒不是已经认定了柳见月的罪行,他只是觉得这姑娘知道的一定比他想象的多。

    照瑀哥儿如今昏沉的模样,想来是被下了迷药。

    瑀哥儿虽然年纪小,但体格却很好,能将他迷倒的药物,也一定能将柳见月这样娇柔的弱女子迷倒,但那姑娘却没有呢,她甚至还有力气和柔然人搏斗。

    而她话中最大的破绽,还不止于此。

    她说,是她将瑀哥儿藏进橱柜的。

    如果她是在柔然人不曾到来之前,就将瑀哥儿藏起来了,那么她是如何知道柔然人要来?

    但若是在柔然人施暴之后,那就更说不通了。

    她根本就没有藏起瑀哥儿的机会和时间。

    九王眼眸微沉,目光闪动,有熠熠星辉。

    他沉声对着贴身的护卫说道,“将这位柳姑娘弄醒,叫她说实话,她到底对袁五奶奶做了什么,叫她一字一句地说清楚,否则……”

    与袁五相比,他虽然生了一副比女子还要妖冶美丽的容貌,但是他的心,却比袁五狠多了呢。

    一阵巨大的颠簸之中,崔翎悠悠转醒。

    她觉得脑袋生疼,好似要炸开了一般,耳边传来冷风的呼啸,像饿狼的嘶鸣,叫人听了心里发慌。

    这是在哪?

    她扶着额勉力撑起身子,发现自己此刻身处在一个密不透风的木箱子里。

    箱子很小,只够她舒展开双臂的距离。

    木板与木板之间隔着缝隙,此刻是夜里,透过那缝隙望出去,仍然是一片漆黑。

    没有风。

    那想必木箱子之外,还有一层遮蔽物。

    她在颠簸,而且颠簸剧烈,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这是一辆移动的马车,行的并不是平坦的大道?

    在片刻错愕混沌之后,崔翎终于意识到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她这是……被人绑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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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5:25 | 显示全部楼层
073 机会




    不论再坚强聪慧的女子,遇到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都会感到惊恐害怕。

    饶是崔翎活过两世,上辈子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此时面对着无边的黑暗也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

    她不知道自己现正在哪里,会去往何方,又将遭遇怎样的命运。

    身体,被牢固的绳子紧紧绑住,时间久了,浑身都酸疼得快要死掉。

    还有……瑀哥儿!

    瑀哥儿分明是比她先倒下去的,可这孩子此刻并没有与她待在一起。

    不知道是被装在了这马车里的其他箱子中,还是遇到了其他的危险。

    崔翎一时有些绝望,她不知道该骂自己蠢笨,还是该死!

    明明脑补过无数次遭遇**时的情景,可她竟还是毫无防备地中了招,没有一点警惕之心。

    若只是她自己一个人受难也好,可现在,瑀哥儿生死不明。

    还有那个叫柳见月的姑娘,记忆中她是第二个倒下的,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崔翎心中一阵懊悔和后怕,这是从来不曾有过的绝望。

    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溢出,先是涓涓细流,慢慢汇聚成长江大海。

    倘若不是还存着最后一丝理智,不能叫贼子听见她的动静,她也许都已经忍不住嚎啕大哭。

    实在是,现下这处境,大大地超乎了她的想象。

    她一时惊惶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崔翎咬住唇闷声流了好一会眼泪,好不容易缓了过来。

    她到底不是真正的十五岁少女,在宣泄了情绪之后,还能够及时地将理智找回来。

    是的,再艰难的困境,只要肯动脑筋。总会找到破解的方法。

    而眼泪却是弱者的宣示,悲伤和难过一点用也没有,如果只会绝望地哭。那就等死吧!

    幽暗里,崔翎猛地缩了口气。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想不明白的事可以慢慢想,但首先她必须要松开自己身上的绳子,长时间的压迫血脉令她浑身都僵硬酸痛。

    再继续这样下去,她恐怕会因为气血不流畅而暂时不能行走。

    她不再自怨自艾,竭力在不大的空间里寻找着解困的方法。

    先是活动一下手腕,轻轻舒缓已经僵硬的手指。

    然后再尽力地让手指攀得更远一些。好摸索看看绳子的线头被藏在了什么地方。

    她咬住唇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声音,身体和手腕却从不停止挣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这森冷寒夜里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浸湿。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崔翎好不容易在背后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绳结。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到那个小节点。用力一扯,竟然是个活结!

    被紧紧缠绕的躯体像是得到了呼吸,整个都膨胀起来,将圈圈层层的绳索慢慢地挤开,然后从她身上松松地滑落。

    她猛力呼了两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活络着筋骨。

    这时,马车停下来了。

    崔翎连忙贴在木箱子上,侧耳倾听车外的动静,她不想错过任何可以分辨出她行踪的蛛丝马迹。

    有人在问,“这么晚了要出城。有没有通行证?”

    一个声音很粗的男人回答,“这些馊水要趁着天黑运到城外的农庄喂猪,没办法,大伙都嫌臭,只好夜里等人少了再运出去。通行证自然是有的,军爷,给!”

    那检查的军爷磨蹭了一会,“通行证倒是真的,不过这些日子查得紧些,我得看看你这里头运的货真不真。”

    声音很粗的男人笑着说,“军爷也是为了城防安全,您若是不怕耽误时间,就尽管看了。一共六大桶泔水,怕味儿熏着路上的行人,所以都在上头钉了木钉。要不,我给您起开一个!”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将木盖儿打开,果然一阵扑鼻的臭味随风飘了出来。

    守城的军士被呛得不轻,“得了,得了,别一个个起开了,这味儿真浓,怪不得你们都得半夜出城呢,赶紧走吧!”

    崔翎约莫猜到此刻正在沐州城的城门口。

    绑架她的人是冒充了送泔水出城的庄夫,车上的确有泔水桶没有错,但也还夹藏了她这个大活人!

    她意识到这是她最好的逃生的机会。

    若是错过了这村,就再也没有这店了。

    等到出了城,郊外到处都是山林荒原,贼人随便往哪里一躲,她从来都没有来过这地方,天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啊,就算能有命逃出来,也没有命能回来的。

    崔翎这样一想,便连忙猛力敲打着木箱,用尽全身最大的力气,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道,“有人吗?放我出来!有人吗?放我出来!”

    她生怕自己的喊声在两三层的木箱里透不太出去。

    想了想,便在木箱子里拳打脚踢,想尽办法地让箱子猛烈晃动。

    “哐当”一声,刚才已经打开了盖子的泔水桶应声落地,泔水洒了一地,臭气熏天。

    守城的军士终于注意到了不对劲,连忙将车子拦住, “打住,这木桶里到底装了什么?”

    崔翎在木箱子里猛烈地敲击,“军爷,救我!我在这里!”

    那军士听到女子的呼声,“不行,你把所有的木桶都给打开,到底里面装了什么,怎么会有女子的呼救声?难不成你们是专门拐带妇女的人贩子?”

    那声音低沉的男子见再遮掩不过,便立刻跳上马车,一边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一边用力挥赶马匹,想趁着城门还不曾合上的机会,硬闯过去。

    他显然成功了。

    因为崔翎感觉到马车像是发疯了一般飞驰疾驶,身后紧追不舍的队伍离开得越来越远,渐渐她只能听见风声和马蹄匆忙急骤的回响。

    她的心情,从满怀希望地以为自己得救了,一下子跌落谷底。

    她懊恼极了,一番抵死的挣扎不仅没有能够安然自救。现在还彻底暴露了自己已经醒来并解开绳索的讯息。

    想来过不多久,只要等歹徒发觉已经没有危险之后,她就要迎来灭顶之灾了吧。

    不。不对。

    歹徒不会杀她的。

    若只是为了要杀她,又怎会千方百计地从守卫森严的令尹府中将她弄出来?

    大概也只有不明真相的城门守卫才会认为这伙人是拐卖妇女的罪犯。

    不过。那军士还算警惕,能在最后关头发现那伙人的不对劲,想必也听到了最后那个人说的陌生语言了吧?这些人该是柔然人没有错的!

    只盼,守城的军士可以尽快把这个发现报告上去。

    若能叫袁五郎知晓,也不知道那人会不会来救她……

    崔翎明眸微转,不由苦笑一声,“也是我安逸的日子过得太久。才会忘记了这是战场。两军交战,阵前被敌人掳走了主帅的儿媳,这岂不是大乱军心之事?”

    她用力猛捶自己的脑袋,“也只有你这个猪脑子。到此时才看清这一点。”

    现在什么都很清楚了,掳劫她的人是柔然人无疑。

    她只是不知道,瑀哥儿有没有与她一样,也遭遇了这些人的毒手。

    倘若是要求财,那她身上还有贴身藏着的巨额银票。

    她虽然疼惜金银。但是金银与性命相比,那简直是浮云,他们要,都给他们就好了啊。

    可对方掳她,是为了政治诉求。不论是在两军对阵前将她祭旗立威,还是把她当做谈判的筹码和棋子,一旦她落到柔然人的手上,那结局一定很惨。

    要么无比惨烈地死在阵前,临死前一定还会遭受到各种折磨。

    要么叫袁家人无比为难之后,接着惨烈地死在阵前,临死前不止自己要受到各种折磨,袁家的内心也受尽各种折磨。

    废话,镇国将军袁世韬身为西北大军主帅,代表的是盛朝的威严。

    莫说是小儿媳被抓,便是他亲娘成为敌人手中要挟的砝码,他也只能大义灭亲,镇国大将军,是不可能为了私人感情而让国家利益受损的。

    崔翎觉得自己这回是死定了。

    区别只在于,她的死相是惨烈还是非常惨烈。

    她歪着头想,反正总是一死,那倒不如继续寻找时机,想办法多折腾几下。

    这里总还算是盛朝地界,柔然人再凶狠,也没有那个能力成**结股地过来在盛朝的国土上耀武扬威。

    现在是夜里,天色乌漆麻黑,这些人还能借着天色掩藏自己的容貌。

    等到了天亮,一路上总有路过的人……

    天时地利人和,总体来说,是对她有利的。

    否则,若是等这些人将自己送到了柔然境内,处在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地步,那这条命,才算是真正地捏在了人家手里。

    崔翎已经想好了,若是侥幸能逃出去,自然再好也不过了。

    她才十五岁呢,大好年华,正刚刚开始。

    这世界如此美妙,袁家又几乎符合了她所有对家庭的向往,她是傻了才舍得放弃离开呢!

    她一定要活着回到盛京,睡她的高床暖枕,吃她的珍馐美食,做她混吃等死的绝世米虫!

    可若是运气不好死在了这里,那总也比在阵前叫袁家人看着她受辱被欺凌伤心为难强呀。

    一具尸体有什么震慑力?

    除了能叫袁家军更加愤怒之外,反而会挑起前所未有的士气。

    也只有在十万将士面前,活生生地扼杀一朵美丽凋零的花朵,才会有叫人绝望颤栗的效果。

    比起一个死人,柔然人的主帅一定更想要一个活生生的袁五奶奶。

    也就是说,她再怎么折腾,这些人都一定不敢亲手弄死她的。

    而这,便是她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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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4 营救




    74.

    这时,崔翎猛然想到,方才出城时,贼人曾谎称这是装泔水的大车。

    虽然做了十五年四体不勤的伯府**,但常识她还是有的。

    泔水可以充作喂猪的食料。

    高门大户多在城郊拥有农庄,以供府内日常蔬果鱼肉饮食。

    所以日间食余和厨下泔水,多半要装桶密封,然后趁着夜里行人稀少时运出城去。

    装泔水的大车不可能密闭,木桶上顶多盖一层布条,以便路人和守城兵士分辨。

    而崔翎如今身处的这个木桶刚才因为她的奋力挣扎,曾将外面的泔水桶撞到过。

    当时她分明只听到过一次“扑通”声响,也就是说,装着她的木桶,外围已经没有障碍物了,只要她想法子将桶身弄倒,就能顺利从车上滚下去。

    崔翎冷静下来之后,发现自己头脑越发清明。

    许多刚才被她忽略了的事,一一浮上心头。

    首先,从马车的时速和过去的时间来推算,这会儿应该出城有些距离了。

    约莫,二十里路是有的。

    按照车厢内木桶的颠簸程度来看,这段路一定不是平坦大道,而是坎坷山路。

    这样一想也对。

    她曾经听石修谨说过,如今的沐州城已经关闭了东西二门。

    南门开放,迎过往的商客百姓,以及从盛京传来的邸报物资,是通往盛朝其他城池的唯一出入口。

    北门则是通往战场的必经之路,不走百姓,只容军士通行。

    若果真是柔然人掳劫她的,那么他们不可能经过北门回柔然。

    而是要从南门出城,然后在沐州城附近绵延不息的山脉间绕行,从陡峭山路中穿梭走远路回到柔然大营。

    这便意味着。她此时可能是在沐州城附近的山林中。

    先前慌乱失措,崔翎所有的智商都暂时短路了一下。

    但现在,为了这最后一丝生存下来的希望。她几乎将全身所有的雷达都全部开启。

    她想起了在盛京时,曾向袁大郎借阅过沐州城地图的。

    当时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她因为对石修谨不大信任,所以想要将命运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她不仅记住了石修谨所给出的两条可能路径沿途会经过的城池村镇,记住了山野林间哪处可能会有淡水和充饥的野果,哪处可能会有野狼猛兽夜袭。

    她还记住了沐州城外绵密分布的山林走势。

    好吧,崔翎承认,她来到盛朝之后的这十五年,一直都是处于节能环保的懒循环状态。

    怀着得过且过的心态。她基本上懒得花费心思去争取什么,懒得想,懒得说,更懒做。

    因为觉得不值得。或者没必要。

    但唯独有两件事,她却肯为之殚精竭虑,不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在所不惜。

    第一件,是美食。

    第二件。就是自己的小命。

    而现在,此刻,正是她生死存亡的关键!

    崔翎耸了耸肩,扭了扭头,然后转动一下手腕和脚腕。做好热身运动。

    等到下一个曲度比较大的颠簸时,立刻倾力往侧面一压,木桶应声翻倒。

    她忍不住为自己喝彩,“做得好!”

    然后,她十分艰难地将木桶将反方向挪动,一点点,一点点,再一点点。

    终于,木桶从马车上跳跃而起,沿着崎岖陡峭的山路一路滚落而下。

    崔翎被木桶巨大的冲击力撞得生疼,但是她心情却很愉悦。

    木桶的盖子掉了,她看到夜色映照下发着微弱荧亮的光线,有溅起的水珠滴落到她眉梢眼角。

    那是被积雪掩藏着的青山。

    树影高耸入云,密密麻麻的一片,有阴冷的寒风卷过,树叶“沙沙”,抖落一大团的冰沙。

    那是延绵不尽的林海和雪原。

    她都要笑出声来了,真好,这里果然如她所料,是沐州城外的山脉。

    而她终于,挣脱了掳劫她的那些人的魔爪,重获新生!

    木桶撞击在一棵参天古树的躯干,崔翎连忙抱住头蜷缩身体,将自己卷成一团。

    只听“砰”的一声,木桶应声四裂。

    在巨大的冲力中,崔翎虽然受了点皮肉之苦,但神志却还清醒着。

    她深深呼了口气,然后尝试着坐起,站立,走动。

    手臂和脸上有凉凉的液体缓缓地在流,可能是擦破了皮,但很好,她的筋骨并没有受伤。

    她还能走,能跑,能逃。

    听到不远处马蹄停歇转向往回赶的声音,她来不及多在这里休息停留,便立刻闪身穿进了山林。

    她知道夜里的山林中可能会有危险的猛兽。

    但她宁肯成为猛兽的夜宵,也不要叫自己落到柔然人的手上!

    但崔翎显然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也小看了掳劫她的这两个柔然人。

    纪都从前常在夜间捕猎,目力远比常人要好,尽管是在这漆黑一片的山林间,他所能看到的视野也要比别人更大一些。

    他一路追踪到木桶的碎片处,看到地上有一行歪扭的脚步,一路往深山里面而去。

    副手那耶见人丢了,气得哇哇大叫,“这娘们竟然敢跑!若是叫我将人逮了回来,一定要叫她尝尝我这鞭子的厉害!”

    临行前,他们是在汗王面前许下军令状的。

    若是此行未成,回到部落之后,都要领受惩罚。非常时期,为了以儆效尤,不叫底下的勇士丧失士气,他可以想象到,这惩罚该有多么地可怕!

    他不像纪都,是汗王的小舅子,就算出了事,也有王后作保。

    像他这样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平民,若不能将这袁家的娘们带回去,恐怕会掉脑袋。

    事关性命,本来就凶野强悍的人。自然更加穷凶极恶。

    纪都瞥了那耶一眼,指了指相反的方向说道,“你去那边搜。我去这边找。”

    那耶不疑有诈,果断地应了。挥舞着长鞭便向对面山林子中走去。

    纪都看着那耶的背影挑了挑眉。

    他故意指了错误的方向给那耶,并不是想要独占功劳,实在只是因为有些看不惯那耶的为人。

    那耶贪功冒进,性格又暴虐激进。

    纪都觉得,假若这逃跑的女子遇上了那魔星,一定得吃不少苦头。

    倒不是怜香惜玉。

    两国对垒,彼此都是敌人。他还没有饥渴到会对敌将的妻子动心的地步。

    纯粹只是出于他军人的一种尊严吧。

    掳劫一个女人来为战争增加筹码,不是用实力,而是用阴谋诡计取胜,这本来就已经是件足够低劣的事了。假若这一路上还要继续折磨这个可怜的砝码。这会令他觉得受到了侮辱。

    更何况,这女子在此等危急境地,竟还能从他眼皮底下逃脱,也算是个人物。

    尽管对方是个女子,纪都也不吝惜给予自己的钦佩和赞赏。

    所以。他坚持要自己找到她。

    在他手里,她能少吃一点苦头,至少在到柔然汗王的营帐之前,可以完整无伤。

    他这样想着,便等那耶的身子彻底在林中消失不见。才沿着那排细碎的脚步往里头走去。

    地上的脚印清晰地指引着崔翎的方向,纪都毫不费力地发现了她藏身的所在。

    他好整以暇地抱着胸停下,对着空阔的山林说道,“出来吧。”

    没有人回答。

    他性子不急,也没有上前将躲在树干之后的女子一把拽出来,只是不紧不慢地说着,“我和袁五交过手,他是个可敬的对手。我尊重他,所以不愿意对你动手,如果你不想叫我为难的话,还是乖乖地自己走出来吧。”

    顿了顿,纪都补充着说道,“你就躲在树后面,对吗?我都能看见你的裙摆。”

    崔翎好不容易才重新燃起的生的希望,就在这一瞬间,晦暗不明。

    她很清楚,自己的行踪已经被人窥破,再躲藏已经毫无意义。

    只是,她还不想认命。

    就算反抗也不过是徒劳,她也想再试一试!

    深吐了口气,崔翎从树干之后徐徐走了出来,莹莹白雪的光皑映照在她洁白无瑕的脸上,一双晶莹璀璨的眼眸如同夜空中最明亮的那颗星子。

    她从乌黑如缎的发髻上轻轻拔下一根簪子,毫无畏惧地抵在颈间。

    冷淡而高傲的轻笑从她唇边倾泻而下,“想要让我乖乖就擒?那是不可能的。你若再逼近一步,信不信我会将这簪子狠狠地.插.下去?”

    纪都冷笑,“袁五夫人是不是搞错了,我是掳劫你的匪徒,你拿自己的性命去威胁一个匪徒,这岂不是太可笑了?”

    他接着说道,“我劝夫人还是不要做这样的无用之功,将簪子放下,否则丢了自己的小命,我最多也不过是道一声可惜,而夫人却再也看不到袁五将军了呢。”

    崔翎冷哼一声,“哦,真的吗?”

    她蓦得轻笑起来,语声里不带一丝温度,“我以为你们汗王会下死令,要你一定带活的回去呢!既然生死不论,你还怕什么?”

    纪都被她识破心事,还步步紧逼,不由有些恼意。

    他当真害怕她会将簪子往太阳穴处用力一.插,到时候香消玉殒,徒留一具尸体,袁家军暴怒不说,汗王也要处置他做事不力。

    这样想着,纪都目光一沉,也不再多说什么,径直便用手中飞刀将崔翎手上的簪子打落。

    他一个飞身,便已经将那娇弱女子钳住,“我本不愿伤你,但你若再作无畏抵抗,我的同伴也不会容许,我劝你,还是安生一点吧!”

    崔翎挣扎不得,伤心绝望,这次是真的死了心。

    正在这时,忽听得五丈开外,一个满是怒意的声音喝道,“狗.贼,放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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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5:26 | 显示全部楼层
075 救出




    崔翎转过头去,看到身穿玄黑色劲装的男子手持银枪,伏在枣红色骏马上,如同一道闪电,正疾驰而来。

    那男子满脸胡鬓,神色略带几分憔悴黯淡,但眼神中却燃烧着滔天怒火。

    他翻身弃马,转瞬之间便近在咫尺。

    长枪刺破夜里冰凉的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到纪都颈间,抵住他耳后最脆弱的命脉。

    是胡须男!

    崔翎似看到了救命稻草,奋力疾呼,“救我!”

    袁五郎将枪头一挑,锋利的铁刃便在纪都脖颈割破一道细细的小口。

    他怒斥道,“纪都,我原本以为你是个光明磊落的男儿,所以上回你落败,我没有乘胜追击。只不过是因为,我还期望着有朝一日,能与你再在战场上交锋,光明正大地一决胜负。

    谁知道你却是这样的卑劣小人,还玩这些偷摸掳劫的把戏,真令人失望透顶!”

    所谓英雄相惜,对于势均力敌的对手,哪怕是泾渭分明的敌我,袁五郎仍然抱以敬意。

    纪都是柔然第一勇士,兵法谋略都十分出众。

    为人又豪气干云,最不屑用小人伎俩,称得上是一位可敬的对手。

    袁五郎还曾想过,假若他日盛朝和柔然两国握手言和,说不定他和纪都还能有把酒言欢的机会。

    然而,他万万那不曾想到,本应该在战场上挥斥方酋的猛将,竟做起了暗地老鼠的勾当。

    纪都闻言却笑了起来,“谢谢你曾经高看过我,但你现在知道了,我不过是个只会耍阴谋诡计的卑鄙小人,实在当不得你的敬佩。”

    长枪抵在他的命脉,但他脸上丝毫不见慌乱。

    他也不曾放松对崔翎的钳制。只盼望这里的动静,不要将像狼一样凶狠的那耶引来。

    袁五郎只需要再用力几分,那锋利的枪头便能没入纪都的身体。

    但投鼠忌器。崔翎还在纪都手中,他害怕还未将纪都杀死。崔翎就已经死在纪都手下。

    两房僵持不下,一时竟保持着这可怕又可笑的姿势。

    崔翎察觉到纪都的手已经比先前松开许多,觉得这是个十分有利的逃跑机会。

    但,她还需要时机。

    她想了想,开口对那一动不动的两个人小声建议,“天气那么冷,我看光站在这里似乎解决不了问题。不如,你们两位商量一个决出胜负的法子?”

    寒冬腊月天,西北山野林间,还是一日之中最冷的半夜。

    崔翎虽然是穿着厚厚的斗篷被掳劫出来的。但已经在寒风里吹了那么久,早就全身冰凉。

    头昏昏沉沉的,身子也有些发烫。

    她觉得自己快要生病了。

    如果这两个人还打算继续这样僵持,在这彻骨的夜风中站个一整夜,那么她一定坚持不了多久。说不定再过一小刻,就会倒下去。

    所以,她很努力地劝说他们,“不然,就好好打一架。谁赢了谁就带我走。若是觉得动手有些粗野,那你们也可以文斗,经史子集猜谜语,随便选哪样都成。”

    总之,就是不要再继续站着不动了,因为她可能没有办法再支撑太久。

    袁五郎觉得牙疼。

    天知道他花了多少力气才能一路追踪到这里,在她被坏蛋掐住脖子的瞬间,以英雄救美的姿态出现,及时地阻止了纪都将她的伤害。

    她没有感激涕零,也就罢了。

    那张白玉无瑕的脸上犹带泪痕,他看了心疼,这种时候只要她能安然无恙,便是他最大的安慰了,谁还会去计较什么感激不感激的。

    但现在,她这是要怎样?

    建议他和纪都不论文斗或者武斗,哪怕打一架也好,也要尽快地决出胜负?

    他和纪都僵持不决,并不是因为彼此顾忌,不敢下手,而是在仔细地观察彼此的处境和弱点,等到胸有成竹,自然手到擒来。

    这是高手过招和地痞流氓之间胡打一通的区别!

    崔翎看到胡须男越发僵硬的脸色,不由有些泄气,“真的不能爽快一点吗?”

    纪都闻言却笑着说道,“爽快一点?你倒是挺有趣的。”

    他犀利的目光瞥向袁五郎,“来吧,不如我们在这里好好较量一番,若是你能赢,我便让你把人带回去,若是你输了,可也不要怨天尤人,我已经给过你机会。”

    若凭本心,他根本就不屑于做这种抢匪毛贼才做的掳人勾当。

    但这一回,是大汗钦命,他这个做臣子的,只有服从。

    便是他愿意舍弃自己的小命来成就气节,但他难道还能置家族于危境不顾吗?

    再说,他的姐姐是柔然王后,若是柔然亡国,对她和两位小外甥而言,便是地狱和末日。

    为了这些,就算再鄙弃自己,也要将这阴暗的勾当做到底的。

    袁五郎冷哼一声,“这可是你说的,若是我赢了,便将人带走。到时,希望你能谨守诺言,不要再与我胡搅蛮缠。”

    话音刚落,两条身影便就缠斗在了一起。

    崔翎被纪都扔在一边,总算透了口气。

    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然后靠坐在一旁的大树身上。

    原本,她是想要趁着那两个人交手时偷偷溜走的。

    据她观察,纪都还有一位同伙,但那人此刻应该不在这附近,而胡须男不可能单骑前来,所以还会有后援。

    她只要想办法骑走胡须男的枣红马,往下山的方向走,不出意外的话,就会碰到令尹府中来营救自己的其他人。

    所以,这个法子一定很可行。

    但千算万算,她遗漏了两点。

    首先她现在几乎处在精疲力尽的状态,头晕脑袋沉身体僵硬腿脚绵软,浑身一点力气都无。

    不要说是逃跑这样的重体力活了,就是在这积雪不化的雪地里再多走几步路,她都觉得是件莫大的难事。全身的力气彷佛被抽干了,连腿脚都迈不开一步。

    还有,她不会骑马……

    否则。只要能有上马的力气,或还可拼上一拼。

    鉴于此。崔翎觉得也没啥好折腾的了,与其累个半死,也不能改变什么现状,倒还不如索性就坐在这里休息,直到那两个男人决出胜负。

    要是胡须男赢了,她自然欢欢喜喜地得救。

    若是胡须男输了,了不得。她就找一颗顺眼一点的树直接撞死呗!

    势均力敌的两个男人打架,就像是一出精彩粉尘的戏剧。

    你以为结束了,却有绝地反击。

    你以为大势已去,但不到一瞬。便又发生神转折。

    在各种跌宕起伏和高.潮迭起之后,崔翎已经被眼花缭乱的打斗场面晃得昏昏欲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昏沉的双眼,入目的仍旧是两个相互纠缠的身影。

    只不过,比之刚才。两个人身上都各自挂了彩。

    纪都的脸颊流淌着血珠,而胡须男手臂上的伤口似是咧开了,将衣衫湿了一片。

    崔翎脑海中的意识在一点点流失,身体也一刻比一刻越发沉重,连呼吸都越来越微弱下来。彷佛下一秒,她就会沉溺在昏睡之中长眠不醒。

    她好想开口叫他们打快一点,因为她觉得自己好像快要死了。

    如果她死了,那两个人还有什么必要继续打下去呢?就算分出了胜负,但谁又是赢家?

    柔然不需要一个死去的袁五奶奶。

    胡须男捧着她的尸体回令尹府,也不能向他的主子交待。

    她眯着眼,万分虚弱地开口,“别……”

    别再磨磨蹭蹭了,快点见分晓行吗?

    一阵阴冷的风吹过,将她没有说完的话给吹走了……

    这时,一张獐头鼠目的丑恶面孔出现在她面前,“嘿嘿,原来你这倒霉婆娘们在这里!”

    那耶毫不客气地将人扛在肩上,大声对着缠斗中的纪都喊道,“纪都大人,我把这娘们捉住了,先押回马车去,您速战速决,将尾巴甩掉了立刻跟过来哦!”

    他扛着崔翎大踏步地往山上马车所在的方向走去。

    一边走,一边还对崔翎恶狠狠地说着狠话,“你这可恶的婆娘,竟然敢逃跑,看小爷我等会儿如何收拾你!袁家五奶奶是吗?倒是生了张标致的脸,但这有何用?看小爷不用鞭子给你把脸抽花!”

    袁五郎急怒攻心,顾不得还在与纪都缠斗,便飞身过去要救崔翎。

    他一枪飞龙在天,银枪电闪蛇形,电光火石之间,便直直地插进了那耶后脑勺,一时血流如注,腥臭的鲜血染湿了地上白雪。

    那耶倒地,神智已然有些不清的崔翎便也掉入了雪坑之中。

    袁五郎跃身将她打横抱起,“嘘”地一声将枣红骏马引来,然后飞身上马,向着山下奔驰而去。

    纪都原本要追,但一转念却又将脚步停住。

    他叹了口气,低声念道,“袁五郎,当日你不曾逼我入绝境,今日我便也放你一马,这样,你我算是两清了。下回若是再见,可当真只能做不死不休的敌人了。”

    到底,他的心还是不够狠。

    纪都有些懊恼,同时还在思量如何回去跟大汗交差。

    但胸口压抑良久的那块大石终于卸下,令他倍觉轻松。

    良久,他上前用脚去踢了踢那耶,毫无反应。他又将人翻过来探了下鼻息,一片冰冷。

    他目光一沉,嘴角露出轻快笑意,将死透了的那耶一把扛起,哼着柔然民间的小曲慢悠悠地往山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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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6 别死(粉红60加更)




    天光微亮,晨霭烟沉。

    袁五郎紧紧拥着崔翎骑在枣红骏马之上,一路飞奔疾驰,丝毫不顾他的左臂伤口崩裂,此时正在流血。

    殷红的血从他湿透了的袖上掉落,滑入洁白的积雪,开出妖冶美丽的梅。

    他不时心疼地看一眼怀中昏睡过去的妻子。

    她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已失去以往鲜活的色泽,像是个晶莹剔透又纤细易碎的水晶娃娃。

    美丽,却又毫无生气。

    树梢有雪珠被风吹落掉在她长而卷翘的睫毛,变成水,然后慢慢在她眼角滑落,犹如泪。

    一如袁五郎此刻焦切害怕的心情。

    西北苦寒之地,与繁华熙攘的盛京城相比,就如同荒漠之于温室。

    在他心里,他的妻子崔翎是一朵从小在温室中养大的小花,娇艳可爱,但十分脆弱。

    她能从盛京城一路无畏地来到西北,已经是一个奇迹。

    但这会,她所经历的,并不是一个有惊无险备受呵护的旅程,而是一场真实的掳劫。

    差一点,就差一点,纪都就成功了!

    袁五郎望着这张美丽脆弱,却又别样坚强的小脸,一时神色恍惚。

    他没有想到,他的妻子竟这般聪慧勇敢。

    假若不是她想方设法求助,激烈抵抗间将泔水车的伪装识破,守城的兵士或许就会被匪徒蒙混过关,轻易地将车放行不说,也就彻底丢失了她的消息。

    而她的努力,虽然没有能及时自救。

    但却给他留下了珍贵的线索。

    他一路寻她而来,凭借的便是地上泔水的痕迹,以及马车经过时车轮留下的印记。

    袁五郎想,假若是别的女子遇到这样危急可怕的境况又会怎样?

    盛京城的那些名媛贵妇们。自不必说,一早就吓晕了。

    他的几位嫂嫂算得上是坚强果决的女子,一样也会束手无策。

    思来想去。大约也只有年轻时的祖母,才有足够的勇气和胆量。会与匪徒周旋,想法子斗智斗勇,竭力自救,以期可以逃出生天。

    而他的妻子,不仅努力给他留下线索,还亲手逼停了马车,顺利地从天罗地网中逃走。

    他很惊喜。但更觉心疼。

    这样想着,袁五郎柔声轻唤,“翎儿,翎儿。你再坚持一会儿,我们很快就要到家了!”

    他虽是单骑上山,但槐书和从令尹府带出来的两队兵马应该紧随其后。

    再稍微走一段路程,想必就能见着他们了。

    怀着这样的信念,他可以无视左臂伤口咧开时一阵阵锥心刺骨的痛楚。也可以忽略越发疲惫的身躯和沉重的头脑。

    但,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过了良久良久,一骑两人却始终还在深山老林中打转,也一直都没有遇到前来接应的槐书等人。

    袁五郎觉得自己有些体力不支。假若再不停下来休息,恐怕连他也要一并倒在这苍茫的林中。

    他抬眼瞥见不远处有一处石窟,想了想,便将马停下。

    这匹枣红骏马是他的坐骑,名叫浮苏,已经跟了他五年,他平素悉心照顾,彼此颇有灵犀。

    他伏在浮苏耳边,柔声说道,“浮苏啊,我和翎儿都有些体力不支,恐怕只能在此处休息了。你一向最是聪敏,这一回咱们要不要再来试一次?”

    浮苏乖顺地低鸣,像是回应他的问话。

    袁五郎用没有受伤的右手轻轻地抚摸着它的鬃毛,“浮苏,那我就请你下山,帮我把槐书招来带到这里来,我信你一定可以办到的!”

    他眼中带着期盼和祈祷,“你可以办到,浮苏,对吗?”

    浮苏蹭了蹭袁五郎的脸庞,在他身边打转了两圈,低鸣着转身,然后便一溜烟往山下跑去。

    袁五郎舒了口气。

    他其实心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浮苏是否能将援兵带来,这期间尚有许多不确定的因素。

    但他和浮苏多年相处,彼此之间互相依恋珍视,也曾经有过类似的情形,浮苏都出色地完成了他的任务,所以这一次,他仍然选择信赖。

    目视着浮苏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袁五郎抱着崔翎进到石窟之中。

    天色太冷,身体不适,他们需要一个相对温暖的场所保持温度,然后积蓄体力。

    袁五郎四下环顾,发现这石窟远比他以为的要大,而且很深。

    这里应该是猎人临时休憩的所在。

    因为地上铺有厚厚的稻草,角落里还有些已经生了锈的捕兽器,缺了角的钢刀,还有野兽的獠牙。

    他目光一亮,顿时觉得一下子充满了希望。

    上山捕猎的猎人在此处休整过夜,那么这里,说不定还会有取暖的火石。

    他将崔翎轻柔地放到稻草上,让她的身子斜斜倚靠在山壁,然后自己四处摸索探寻。

    果然,在一个乌漆麻黑的角落,他找到了火折子以及一堆柴火。

    数量虽然不多,但是临时取暖,应该足够了。

    袁五郎连忙生火,然后将崔翎抱在怀中,靠在温暖的火光边上,感觉到怀中妻子体温渐渐地浮苏,他甚至感觉到她如纸片般的脸色也不再那么苍白。

    许是太过疲累,也可能是因为柴火太暖。

    袁五郎觉得自己目光逐渐迷离,过不多久后,便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崔翎缓缓醒来。

    她见自己被一个陌生的怀抱紧紧拥住,她被男人阳刚的气息包围。

    有些汗臭,带着深浓的血腥味,甚至还有几分土味,不怎么好闻,但是神奇地,却似乎有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她的头还是昏昏沉沉的,脑筋有些不大清楚。

    迷迷糊糊地转过头,朦朦胧胧看到一张憔悴失色的面孔。是个粗犷而威武的男人。

    他一身玄黑色的衣裳,满脸胡鬓,离得那么近看。能看出生了一张俊朗帅气的脸。

    这不是匪徒纪都,也不是獐头鼠目男。而是救了她的胡须男。

    崔翎安全感满溢,正想要靠在这个温暖的怀抱中继续沉睡,猛然想到自己已经嫁了人,她的夫君是娘娘腔袁五郎,而并非这位富有男子气概的胡须男。

    她如同被淋了一盆冰水,一下子清醒过来。

    天哪,她怎么能随随便便地和别的男人抱在一起。而且还搂得那么紧!

    这里是盛朝,不是前世那样的开化时代。

    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女子若是和不是自己夫君的男人有肌肤之亲,便算是失贞。

    若是年轻未嫁的姑娘。那么除非和这个男人成亲,否则就要送到庵堂做一辈子的姑子。

    像她这样已经嫁人的新妇,遇到这种情形,旁人扣个**的帽子也是有的,到时候可就不是做姑子这样简单。说不定得被装进猪笼沉塘。

    崔翎想到这里,浑身的力气就好像瞬间回到了体内。

    她动作敏捷地推开胡须男,以飞一般的速度从他身边撤离,然后紧缩在墙角,“虽然我很感激你救了我的命。但你也不能这样趁机吃我豆腐。”

    她絮絮叨叨地说道,“我已经嫁为人妇,而且我的夫君还是你的官长,若叫他晓得你这样轻薄我,信不信他会剁了你的手?”

    胡须男静默不语,仍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坐在柴火之前,一动也不动。

    崔翎不管,继续说道,“但好在我也不是那种食古不化的人,你是为了救我,才不得已碰到我的,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就不和你计较这个了。只是……”

    她接着说,“只是光我不计较还不成,这世上还有许多见不得人好的小人。那些人啊,最是嘴碎,唯恐不乱,假若有什么难听的话传出来,先别说我,就光是你,也得吃不了兜着走吧?”

    胡须男身子微颤,半晌断断续续地说出一句,“好吵……”

    崔翎皱着眉头上前轻轻碰了碰他,“你到底听没听到我说的话?”

    她见对方没有反应,又戳了他两下,“喂,喂!我的意思,是咱们两个是不是应该好好合计一下,等出了这里回了沐州城该怎么说?总之,你可千万不能透露出一星半点,你曾经将你的手搭在我身上过的意思啊,否则……”

    话未说完,胡须男忽然身子一歪,整个人朝着她的方向幡然倒地。

    崔翎的小腿被胡须男沉重的身子压住,她抗议地喊道,“喂!喂!你压疼我了!”

    胡须男满面潮红,额头冒汗,但双眼紧闭,一言不发。

    崔翎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她伸手去探胡须男的额头,刚触碰到就猛地缩了回来。

    “好烫,他发烧了!”

    借着柴火的光线,她的目光移到了他湿漉漉一片的左手臂上。

    她小心翼翼地撕开那片衣裳,视力所及,不由一阵惊呼,“天哪,这伤好深!”

    胡须男强壮的左臂上,赫然划着两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一道是箭伤,深可见骨,本来已经结痂,但方才打斗时似是太过用力,将伤口撕裂开来,露出阴森可怖的伤口和新肉,令人看到不寒而栗。

    另一道则是刀痕,是新伤,长长的一道,几乎横跨了他整个手臂,因为没有得到及时处理,所以鲜血直流,这袖子上的新鲜血迹,都是来源于此。

    崔翎检查伤口的手,不自禁地颤抖起来,“对不起,你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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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5:26 | 显示全部楼层
077 垂涎




    现在该怎么办?

    崔翎茫然无助地望着因高热而满脸潮红的胡须男,一下子有些手足无措。

    她虽然没有学过医,但历经两世,该有的常识还是具备的。

    胡须男现下高烧不退,还处于昏厥状态,要不是因为失血过多,就是伤口受到了感染。

    这情况在前世,或许只是一支退烧针和一点抗生素就能解决的事。

    但这里是距离现代文明十分遥远的陌生时代,一点微不足道的小病,都可以叫人丢了性命。

    更何况他们现在不在盛京,也不在沐州城,而是在荒野山林之中。

    缺医少药,没有食物和水,甚至连床可以保暖的棉被都没有……

    对于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来说,这境况都算是一种考验,更何况是一个昏厥过去的伤病员?

    崔翎觉得这样光坐着不行。

    这男人现在需要救治,否则随时都有生命之危。

    他舍命救她,她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不论如何,她都要替他做点什么。

    她想了想用力抽出自己被压着的小腿,然后将胡须男的身体往旁边更舒服的稻草上搬去。

    她的腿还是软弱无力。

    但她扶着山壁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石窟的入口,往外望去。

    天光已经大亮,现在是清晨。

    触目所及,一片厚厚的山雪,洁白无垠,一眼望不见尽头。

    看地形和环境,此刻他们应该还在山上,但白雪高林遮蔽了视线,让她一时分辨不清具体的位置。

    崔翎很想再走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形,但里屋传来胡须男微弱痛苦的低吟。

    她连忙顿住脚步。从怀中摸出一条洁白的手帕,平摊在雪地上。

    扒开第一层雪,只取相对洁净的第二层。将它们捧到帕子上然后包起,回到石窟。

    她得先给胡须男清洗一下伤口。

    等到他手臂上的血痕都被清理干净。她又撕下自己里衣的裙摆,紧紧地绑住他的左手臂止血。

    她包扎伤口的水平十分业余,称得上歪七扭八,但好在力度足够,白缎上除了最初染了一丝红痕,后面就不在潺潺冒血。

    这算是先将血给止住了。

    接下来还要退烧。

    在缺医少药的情形下,崔翎所能想起的物理降温手段。大约也只有冰敷和擦拭身体两种了。

    冰敷倒是容易办到,这里是冰天雪地的山中,像刚才那样用帕子捧了雪过来便成。

    擦拭身子就……

    崔翎看了眼胡须男痛苦的表情,心下到底还是不忍。

    罢了。现在情况危急,算得生死一线,她又不是土生土长的盛朝女人,心里将男女大防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的,又何必非要矫情这个?

    再说。不就是男人的身体,她又不是从来没有见过,害羞个毛线。

    崔翎这样想着,便一刻也不肯耽搁。

    她扶着石壁走到外面,想了想。索性将身上的斗篷取了下来铺在地上。

    一阵阴冷的山风吹来,如同刀锋割在她身上脸上,冷得身子都直打颤。

    她缩了缩肩膀,咬着牙将大捧的雪往斗篷上放。

    斗篷面积大,装的雪便多,多装一点,也好少出来吃两趟冰风。

    她也不舒服呢,若是再冻倒了,和胡须男两个都人事不省,那么存活率就会大大降低的。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她才不想要死呢。

    崔翎回到石窟中,毫不客气地将胡须男的上衣给扒了下来,用帕子裹着白雪在他上身认真擦拭。

    初时,她还能心无杂念,认真淡定。

    但过了没一会儿,她就羞愧地发现,她走神了……

    不是她没有心怀高尚的救人之心,实在是这男人的身材太好了,好到让她十五年都不曾动过的心,那么猝不及防地荡起了一丝涟漪。

    若不是还顾及着自己已婚妇人的身份,她都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对胡须男趁人之危上下其手了。

    胡须男此刻上半身的衣裳都已经褪下,露出他坚毅的下巴,悠扬的颈脖,还有堪称完美的上身曲线。

    不是那种令人望而生畏的肌肉男,也不是一点肉都没有的竹竿。

    他身上的肌肤是浅淡的麦色,上半身的肌肉纤浓得宜,线条优美流畅,美好得令人见了有想要摸一下咬一口的冲动。

    就在崔翎忍不住要对胡须男伸出魔爪时,理智将她拉了回来。

    她猛烈地摇头,“不行!不行!你是有夫之妇,怎么能随随便便碰丈夫以外的男人?现下这样替他物理降温,是为了救他的命,可不是为了要吃人家的豆腐!打住!”

    虽然袁五郎不是她理想中丈夫的样子,但人家并没有做出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只是长得娘了一点,打扮花里胡哨了些,就因为这个她就给他弄顶绿帽子回来,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何况,人家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守着她这个不怎么可心意的老婆就已经够可怜的了。

    她若是再好上别的男人的色,也实在太对不起他了。

    崔翎决定要无视胡须男这巨大的诱惑,她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地替他擦身。

    好不容易感觉到他体温降低了一些,这才停止了手上的动作,重新替他将衣衫穿好。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绪,她还特地将他的衣裳整理地整整齐齐。

    这时,她肚子忽然一阵咕咕作响,她饿了。

    昨夜就没有好好地吃,才不过刚吃两筷子牛肉就被人药倒了,经历过一夜的折腾,早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肚子君能支撑到现在才提出抗议,她已经很感激了。

    但这冰天雪地的,能找到什么吃的东西果腹?

    崔翎看了眼胡须男逐渐恢复的脸色,又搬了几根稻草盖在他身上。然后才又出了石窟。

    她决定要出去看看。

    漫天雪地,除了树木,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走出去约莫几步路后。发现地上铺着浅浅的马蹄印记,应该是胡须男夜里骑来的那匹枣红色骏马。

    那骏马脚步凌乱。马蹄印杂乱无章,看起来是迷失了方向。

    崔翎有些困惑,为什么胡须男将唯一能将他们运送回城的骏马放了走。

    就算他们两个现下体力不支,需要休息,他也完全可以将马栓在附近,等身体情况好一点了,两个人再骑马下山。

    求人不如求己。这可比等别人来救援靠谱多了。

    不过,崔翎相信,胡须男这样做,一定有这样做的理由。

    就冲着他能在她最危急的关头从天而降。从凶悍的柔然贼盗手中救了她的性命,她也觉得不论如何,都要信任这个男人。

    她将目光从马蹄印记上收回,抬头再看四周参天的古树。

    应该是榛叶类的,但她见识浅薄。认不出具体的品种,只知道这树长得很高,顶上的枝叶繁茂,叶子和枝桠大多被山雪覆盖,偶尔积雪掉落。露出叶子的本尊,倒还保留着翠绿的颜色。

    她目光一亮,榛叶类的树上说不定还能找到松果榛子什么的!

    崔翎在附近溜达了一圈,找到一颗相对来说细弱一点的树,抱着树干就用力地摇了起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倒也不是完全的无用功。

    总算还是给掉下了一些类似松塔之类的东西。

    她跑过去从里面剥弄着,发现里面竟然还藏着松果!

    许是这里向来很少有人过来,林中的松鼠也来不及将所有的松子都吃掉,所以掉下来的松塔里,大部分都有松果,很少落空。

    崔翎高兴极了。

    看胡须男现在的状况,他们所能做的事情不多,似乎除了等待救援,别无他法了。

    而等待,是需要有粮食储备的。

    喝的还好,可以取食干净的雪水。

    里面还有柴火,甚至可以想办法将雪水加热。

    但方圆百里没有人烟,要解决吃的问题,却有些困难了。

    山林里应该是有野兽的,但她一个弱女子,身体还不舒服,做不了捕兽的大事。

    别说抓野兽来吃,她别让野兽给吃了就是万幸了。

    如此,他们便将面临没有食物的危机。

    光有水,没有吃食,顶多能够撑过三天,加上她和胡须男伤的伤,病的病,恐怕能撑过一日一夜,就已经算了不起了。

    但若是救援迟迟不来呢?

    而现在,崔翎担忧思虑的问题得到了解决。

    这批榛叶类的树上长了类似松塔一样的东西,里面有饱满的松果,可供果腹。

    松子具有很高的营养价值,假若这里的树上都有松子,那么她想法子多搜集一些,就能依靠这些东西来填饱肚子了。

    她深深地吐了口气,然后搓了搓自己的手掌,跑到树下猛力地摇了起来。

    “哗啦哗啦”,源源不断的果实从树上掉落下来,下起了松塔雨。

    崔翎很快就获得了大丰收。

    她用斗篷装了满满的松塔回去,在石窟的角落里找到了废弃不用的铁锅。

    清洗整理过后,她便将所有的松子都倒入锅中,然后想法子在柴火上架起来,这种情况下,炒食有些太费力了,她便又去取了雪水放入锅中,打算做煮松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香味飘荡出来。

    崔翎轻轻碰了碰胡须男,“喂,你要是醒了,便先起来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吧!”

    胡须男身上的烧已经退去了大半,脸上额头不再发烫。

    但他却蜷缩成一团,身子瑟瑟发抖,“冷……”

    崔翎侧耳倾听,“什么?你说什么?”

    胡须男的身子往崔翎身上贴了过来,“冷,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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