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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汤圆儿

[穿越重生] 《良陈美锦》作者:沉香灰烬(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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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4 11:2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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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认了

    锦朝又看了谊哥儿一眼。孩子面色红润,不停地在她怀里扭来扭去。

    这孩子如此活泼,怎么会不到五岁就死了呢……

    纪眉怕她抱着孩子辛苦,伸手接了过去。纪吴氏让锦朝陪着纪眉去拜见大舅母和二舅母,她刚回来不久,还没有去拜见过长辈。“……正好你也看看你三弟的孩子淳哥儿,如今长得可好了。”

    纪眉应诺,随即笑着携了锦朝的手,身后跟着捧礼盒的丫头,一**人簇拥着去了西跨院。

    宋氏正在和刘氏说随礼的事,外头就有丫头来禀了,说大**回来了,表**正陪着过来。

    宋氏喜不自禁:“快让大**进来!”

    自己唯一的女孩儿,她已经有一年多没见过了。蓟州本来就远,何况纪眉在夫家还要主中馈,养育幼子,怎么能得空回来呢。她正是想得不得了的时候。

    纪眉进门后和宋氏相拥而泣,好一会儿后宋氏才破涕为笑:“都是做母亲的人了,怎么还爱哭起来了!”让纪眉和刘氏见礼,丫头们又抬了绣墩过来。

    顾锦朝和刘氏说了几句话,就端着茶喝起来。宋氏和纪眉说得热切,刘氏难免就被冷落了,就帮淳哥儿整理着他一个大匣子装的玩具,一边小声地和他说话。

    谊哥儿正被纪眉抱在怀里,宋氏逗弄着孩子说笑,还要吩咐刘氏一句:“……老二媳妇,快叫吴嬷嬷一声,把我库房里一对婴戏莲纹的金脚镯拿过来!”

    刘氏毕竟是媳妇子,应诺后放下了手中的孩子玩意儿出去。

    淳哥儿没有人说话了,就忽闪着大眼睛,瞧着锦朝的手。

    他三步并两步。从炕的一端爬过来。

    顾锦朝被他吓了一跳,她觉得这孩子胆子一点都不小,而且十分聪明。纪安淳扯了她的袖子就道:“锦朝姑姑。淳哥儿想要你的镯子玩。”

    宋氏被纪安淳的话吓了一跳,忙对锦朝说:“朝姐儿可别理会他。这孩子惯见着这么好玩的,都是想要的。”让旁边照顾他的嬷嬷把孩子抱到一边去玩。

    顾锦朝今天戴了一只缠丝银镯子,三络银丝交织缠绕,十分精致。锦朝自然也不介意这一只镯子,便笑笑:“给淳哥儿玩会儿也是无妨的,舅母别怪淳哥儿,孩子还小,正是什么都喜欢的时候。”

    淳哥儿拿到她的银镯子了。转身往回爬去。宋氏就和锦朝说话:“……亏你不嫌弃他!”锦朝觉得淳哥儿的性格十分独特,好像喜欢什么,眼里就瞧着这样东西一样。

    等她又端起茶杯喝茶了。淳哥儿却拖着他一个装玩具的大匣子,哼哧哼哧地到锦朝面前来。锦朝正诧异呢,他就打开自己的匣子,十分大方地道:“锦朝姑姑,我有可多的宝贝了……你选吧。”

    纪眉笑着道:“三哥的孩子还是个懂规矩的,知道要回礼呢!”

    锦朝看着他满满一箱子,苦笑道:“淳哥儿的东西,姑姑就不要了。你都收着吧。”

    纪安淳想了会儿。撅着屁股在他的箱子里翻来翻去。他喜欢的一匹小木马、一只布老虎,一块巴掌长的小剑。他犹豫了好久,最后选了一颗画着关公像的木珠送给锦朝。

    “……是我从过年的灯笼上挖下来的。”他把木珠塞到锦朝手里。很郑重地道,“送你了。”

    宋氏和纪眉都笑起来。谊哥儿从纪眉的怀里探出头,不明白大家在笑什么,却也跟着笑起来。

    顾锦朝就不再推辞,把淳哥儿回礼的东西收进衣袖里。也很郑重地说:“姑姑觉得很好看……那姑姑那只镯子就送给淳哥儿了。”纪安淳听了就笑起来,又哼哧哼哧地把他的玩具匣子推回去了。

    等晚上纪尧来给宋氏请安的时候,就看到纪安淳在玩一只银镯子。

    他想起早上的时候,顾锦朝手上也有这样一只镯子,便问宋氏纪安淳手上的镯子哪儿来的。

    宋氏就把纪安淳要镯子的事说了一遍。“……你们哥几个,都不如淳哥儿胆子大呢。小小年纪。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纪尧却笑了笑。顾锦朝竟然会把镯子拨下来给孩子玩,她的性子倒真是柔和多了。

    宋氏叹了口气。说起纪眉的孩子:“倒是你长姐的谊哥儿,虽说长得好,却十分怕人……”

    纪尧也看过了谊哥儿,是不如淳哥儿聪明。他就说起纪眉今天下午来找他的事。

    纪眉说想在蓟州开一家香露铺子,想问问他开香露铺子有没有什么注意的。

    “我看长姐一点都不懂香露,却着急着开铺子。说不定是手头紧了,才想开铺子赚钱。她毕竟是我长姐,我也不好说什么……但您却要劝她几句,香露铺子如今大多都开,能开好的有几个?她以为制得好了买的人便多,却不知最要紧的还是多结识世家贵族,扩展人脉才行……”

    香露毕竟不是一般人家用得起的,纪眉的初衷是好的,但想得太简单了。

    宋氏难免觉得心中发冷:“眉姐儿嫁的时候,可是一百五十担实实的嫁妆!……怎么会手头吃紧呢。”纪眉嫁的是蓟州于家的嫡子,于家原先做过蓟州的都转运盐使同知,十分富庶。当初来求取纪眉时也十分有诚意。又想到刚才纪眉说话时,隐隐透着对婆婆的敬畏,更让她难受了。

    宋氏点点头,让纪尧先回去:“我会和你长姐说清楚的。”

    女儿是嫁出去的,过什么样的日子是夫家说了算,只要不是太过分,哪有她插手的余地。

    纪尧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他想了想说:“如果长姐非要开铺子,倒不如开个货行,替纪家转货就是。不用投入太多银钱,只需招得人手就够了。”这样下来,就是纪家在接济她。

    宋氏点头应了。

    纪尧最后看了一眼纪安淳手上的镯子,离开了宋氏的院子。

    纪尧走在青石甬道上,看着不远处的东跨院。栖东泮有一株落叶的槐树,是顾锦朝小的时候种的。

    他却不知怎么想起了纪吴氏说的话。如果他不愿意娶顾锦朝,那她总还是可以嫁给寒门秀才,或是世家庶子的。但是谁就能料到,她嫁得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这个于家的嫡子,还是纪家精挑细选的呢,最后还不是没有善待纪眉。纪眉好面子,在娘家人面前都不好说出口……

    那顾锦朝呢?她从小就是那样倔强的性子,受了委屈更不会吭声了。

    顾锦朝被婆婆压制了,丈夫给她脸色看了,在背地里忍不住纳小妾养外室了……他只要想到这些事,就觉得十分不能忍受……顾锦朝这样骄傲倔强的人,谁会这样欺负她?

    他从小就不敢欺负她,却要一个外人来欺负了去。

    纪尧心里十分混乱。

    等他回到自己的院子之后,又看到纪昀在自己书房前的榆树下面转来转去。

    看到他回来,纪昀忙走上前来,十分慎重地道:“二哥,我要和你说一件事……”

    纪昀心里确实很着急,这事有关安松淮。

    安松淮第一次看到顾锦朝的时候,纪昀就觉得这人心里有鬼,因为他看顾锦朝的眼神都不正常,自己出言提醒了,原以为安松淮不会再如此了。谁知道今天故态重发。等几个人私下相处,他就把安松淮狠狠骂了一顿。说他都是定亲的人了,怎么还能这么不收敛。

    谁知道那安松淮听完后委委屈屈,却又不以为然地道:“不过是定亲而已,只要没娶进门,那能算得上数吗?”

    就这一句话,把纪昀吓得魂飞魄散。去他个安松淮,好歹还是举人呢!做起事来怎么比市井上的泼皮还泼皮!他要是敢撺掇家里人去退了亲,又去给顾锦朝提亲,他非打死他不可!

    但是他仔细一想,觉得这事虽然荒谬,但是安松淮做得出来。他们家不像纪家教养严格,安松淮他祖母,太祖母就他一个乖孙,他是独苗啊。他就是闹腾着想要相公主,他们家的人也肯定跑前跑后为他求取公主去!安家在燕京也是说得上话的,要真想为他家独苗娶顾锦朝,完全是可以的。

    纪昀觉得自己应该和纪尧说一声。不是早就定下的亲事吗?怎么纪尧到现在都没去提亲。虽说顾锦朝在守制,但他好歹先把亲事定下来啊,这样安家的人还有什么话说!

    纪尧听后也面色也不好看。

    那个安松淮,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公子。整日的走马斗鹰,正事不做。他瞧上了顾锦朝,心里竟然还有了退亲的主意,这是个不负责任任性妄为的人。能让他去求取顾锦朝吗?

    纪尧站起身来,他想了很久。

    这事不能再拖了,他决定要向顾锦朝提亲了。娶她就娶她,他认了。总比让安松淮之流打主意好!

    而锦朝自然不知道这些,她正在栖东泮进晚膳呢。

    她和纪吴氏讲淳哥儿的趣事,纪吴氏听后也是哈哈大笑:“……这孩子精着呢。知道用木头玩意儿换你的银镯子,以后也是个会赚钱的。”

    纪吴氏又跟她说喜宴的事。

    “明天喜帖就发出去了,到时候参加喜宴的人就陆续来了。……纪粲的新房也差不多了,明儿咱们去看看。要是有什么不好的,你帮着添置添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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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4 11: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四十章:筵席

    要说着给纪粲添置东西,锦朝自然没什么可添的。只是能凑个热闹而已。

    等到了明天,烫金的喜帖陆续送出去了。纪家又开始最后的准备。正是下着小雪的时候,府里张灯结彩,槅扇、漏窗上贴着剪纸,处处挂着红纱灯笼,下人也都换了绛红色比甲或是棉袍。

    锦朝帮着纪吴氏封红,红纸包了银裸子或是十两一张的银票,用来赏给有头脸的丫头婆子,或是来请安的小孩子。这些天从保定过来了不少纪家的旧亲戚,还有燕京里头和纪家交好的商栗大户,纪家大爷、纪家二爷的同僚。宾客盈门,热闹非凡。得多准备些封红才行。

    等到了亲迎的前一天,纪粲一行人换了衣服,下人们用大红金漆催妆盒子抬着整猪整羊,去宛平陈家催妆。纪粲别扭得很,却被纪昀、安松淮几个联手弄上了马。

    而纪家开始搭棚、试灶,宴请前来道贺的亲朋好友了。

    顾德昭就是这个时候过来,带了五百两银子的礼金,另有一座红珊瑚盆景,一对羊脂玉如玉。在回事处随了礼,他又和纪家大爷说过话,就来拜见纪吴氏。

    纪吴氏看到他就想到纪氏的死,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顾德昭的神情就讪讪的,他因在守制,最多就穿了件褐色的直裰表示。看到锦朝也在旁和刘氏说话,并不怎么搭理他,难免觉得寂寥。

    最后还是小厮过来叫他,说大爷请他过去吃酒。他才起身道别,又和顾锦朝说:“吃过了酒,你也不必着急回来……但也得赶在腊月之前。”他又顿了顿,“好好孝敬你外祖母!”

    顾锦朝和他道别,“……您去和大舅吃酒吧。刚好能帮衬一下。”宾朋许多非富即贵,纪家也不得不慎重,偏偏纪家的男丁不多。纪粲和纪昀还去催妆了。如今就纪家大爷和纪尧在外院招待着。

    顾德昭刚出了东跨院,徐夫人就带着徐静宜过来了。

    纪吴氏让丫头端杌子过来。十分热情地拉过徐夫人的手说话。“正想着你什么时候来!一会儿子咱们就在这儿开个席面,也免得去西跨院挤着。”徐夫人也随着笑了笑,但却难掩愁容。纪吴氏又看了一眼徐静宜,却瞧着她眼眶红红,似乎是哭过的样子。

    纪吴氏声音低了些:“……宜姐儿这是?”

    徐夫人叹了口气,觉得实在不好说出口:“还不是为了宜姐儿的婚事……听说那罗家嫡子是个不检点的,那房里的丫头全是开了脸的……这也算了,昨天他家马车走清风坊路上。前头有个人挡了他的车没来得及让。那罗家嫡子冲出马车就是一顿鞭子,把人打得半条命都没了……”

    顾锦朝闻言抬起头……原来徐家是知道罗家这些事的。

    知道了还把女儿嫁过去,那分明就是走投无路了……

    徐静宜在旁坐着,眼泪忍不住往下掉,却半点声音都没有。她自己也觉得失态,转身拿帕子抹眼泪。

    纪吴氏早知道这罗家嫡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觉得有些无奈:“他们家那样的,那根本来就是歪的,长出来的苗子正不了……老姐儿要是听我一句,嫁了谁都不能嫁罗家的人!”

    徐夫人也是止不住的哭:“没办法的事。宜姐儿再不嫁,只能在家里当老姑了。她又没有个嫡亲的弟弟,以后我老了谁给她撑腰……老姐儿你不知道。如今这到处都传我们宜姐儿是性子恶劣,这才一直找不到婆家,我去和罗夫人说话,她那样子好像还是她们家吃亏了似的……”

    坏就坏在徐夫人没生个儿子,徐静宜想终身不嫁都不成。

    徐夫人说到这里就抹了眼泪,又笑着说:“这是老姐儿家的喜庆日子,我怎么说起这些来了!”

    纪吴氏有些无奈,又和锦朝说:“不如你陪宜姐儿去外面走走,我和徐夫人说几句话。”

    锦朝也正想出去走走。西跨院正是热闹的时候,等到了亲迎的当天。她是不能过去的。就挽了徐静宜的手,笑着说:“宜姐儿不如随我去西跨院看看。那边搭了棚子。咱们去得好了,还能捞上些吃食。”

    徐静宜对着锦朝点头一笑,低声道谢。

    她长得一张白净脸皮,虽说五官不够好看,但笑起来还是很温和的。

    锦朝前世没怎么见她笑过。

    两人带着丫头去西跨院,正是开席的时候。二舅母来请她们去花厅小坐,端了核桃粘、花生粘上来。徐静宜望着外头人来人往的场景,不觉有些出神。

    二舅母就笑着和她们说:“今天做的是燕窝席,有两种口味。咸的是搀以火腿丝、笋丝,加鸡汁炖出来的。甜的就用冰糖炖,或者蒸了鸽蛋在其中。你们要是想吃,我便叫人端了过来……”

    有的宾朋提前几天过来,每天吃到的席面都可能不同。但是像纪家这样大手笔,直接做了这么多席面的燕窝席,却是相当少见的。

    二舅母去叫人端了两碗甜燕窝上来。

    徐静宜夸这碗燕窝做得极好,入口嫩滑,甜而不腻。

    顾锦朝却看着花厅外面,大舅正在和一个人寒暄,那个人长得有些脸熟,她应该是认得的,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看大舅对此人十分恭敬,那人的衣着却像个侍卫……大舅再怎么不济,也有个府同知的官位,怎么会对一个侍卫如此恭敬?

    顾锦朝便问了二舅母一句,二舅母就说:“……是陈家过来的人,好像是陈阁老的侍卫。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些人可是得罪不得的。”

    说了几句话,大舅的脸色就慎重起来。又找了二舅过来,两人一起往前院去。

    应该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人要过来了。

    二舅母却挽了锦朝的手,笑道:“不如带你去看看你四表哥的新房……总在这里坐着也是无趣。徐家**不如也去看看?”

    徐静宜却是笑着摇头,她去也不合适,在这里坐一会儿便好了。

    顾锦朝还没有去看过纪粲的新房。只听外祖母说布置得十分好。留了婆子在这儿陪着徐静宜,便跟着二舅母去看纪粲的新房了。

    纪粲的新房就在纪家大爷旁边,一处三间七架的院子,抄手游廊过去就是大舅的院子。这院子里窗扇、廊柱重新刷了黑漆,装了挂落,还换了槅扇。漏窗外植了一株开得正好的腊梅花。丫头婆子在院子里忙碌着,布置贴了大红喜字的灯笼。

    锦朝跟着二舅母看了东梢间,里头休整一新,放了张堆漆螺母千工拔木床,大红四喜如意纹的床帘,挂着鎏金莲花朵带五足银薰炉。西次间大炕上铺着翠蓝四季团花喜相迎缎褥,两把东坡椅,多宝阁上放着各式各样的花瓶盆景。

    “这个是陈家的嬷嬷,过来帮着布置的。”二舅母指了个穿绛紫色缎子比甲的婆子,婆子给锦朝行了礼。

    这婆子手上戴着竹节纹赤金的镯子,谈吐不一般,应该是陈家二**的乳母或是管事婆子。过来帮衬着装饰新房,一般按照自家**在娘家的习惯摆放东西,免得住过来不方便。

    这婆子正好有话和二舅母说,拉了她去一边。

    锦朝就带着青蒲出了正堂,外面又下起了小雪,庑廊外的花草树木落了一层毛茸茸的雪。青蒲把手中的暖炉递给锦朝,看着外面下的小雪有些发愁:“这雪是要下大的样子……”

    锦朝摇头:“还是不用手炉了,西梢间里应该烧着炉火。正好去里面看看,也能取个暖。”西梢间是书房,纪粲的习惯便是一到冬天,书房里总是暖烘烘的,他喜欢看闲书。锦朝有几本讲金石品鉴的书就是从他那儿拿的。

    锦朝跨入了书房,里头果然点着炉子。一张书案,几个放满了书的多宝阁,临窗放着一张长几,摆着香炉和一个景泰蓝花瓶。墙上还挂着一幅画,画的是**山连绵,江流东去。十分大气。

    “奴婢看这幅画真好,想不到除了三表少爷会作画,四表少爷的画作也如此出色。”青蒲和锦朝说话。

    锦朝却笑了出来,“这可不像是四表哥所画,让他看书还成,让他动笔可就头疼了!”

    她还记得纪粲原先的西席先生是个从翰林退休的老学究,一生教出过数个举人,曾经说纪粲‘聪明有余,勤奋不足’,纪粲经常挨先生手板,不过打得再多都没用。字写得一般,画画更是平平了。

    锦朝看了一眼旁边的题字,‘一览众山小’。用的是读书人常用的台阁体,工整有力,浑然大气。没有几十年是练不出来的。想必是他从哪个老学究那里求来的画。

    锦朝看了之后轻声道:“画虽然大气,但这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气魄,若是放在普通读书人身上,却显得太虚浮了……我看倒还不如一幅墨竹图来得清雅。”

    她说完这句话,却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咳嗽声,似乎是男子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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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三爷

    锦朝闻声回头,才发现大舅、二舅正在自己身后。大舅前面还站着一个穿蓝灰色直裰,披着玄青色羽绉面鹤敞的男子,腰上配了一块和田墨玉坠儿。

    他人长得高大,背手站着,极其俊朗的长相,甚至带了几分儒雅,这种儒雅连年岁都模糊了。

    他脸上带着一种微微的笑容,温和的目光落在顾锦朝身上,却让她浑身一震。……好像她心里什么东西都被这个人看透了一样。

    明明长得如此清雅,怎得目光却要洞悉一切,要把人心都层层剥开!

    等顾锦朝再看这个男子的脸时,却觉得十分熟悉。

    ……如果她没有认错,这个人应该是陈彦允。当今的户部尚书,东阁大学士陈三爷。

    前几月才血腥洗平了范川一党,亲自监斩许炳坤的陈大人。

    她前世的丈夫。

    刚才咳嗽的就是纪家大爷,随即就笑着道:“陈大人,这位是我家侄女……也不知怎的在这里。小女儿家的不懂事,陈大人可要见谅了!”他忙向顾锦朝使眼色,顾锦朝却过了片刻,才屈身行礼。

    大舅没有向她介绍陈彦允,因为她身份不够。

    陈彦允又看着顾锦朝,依旧是微笑着。顾锦朝正要行礼退下,却听到他意外出声,声音低沉,却又很柔和:“……无妨。”

    纪家大爷便道:“……那请陈大人去宴息处说话吧。”让身后的小厮去沏一壶万春银叶,又虚手一比,请陈彦允往宴息处去。并低声对顾锦朝说,“朝姐儿,去和你外祖母说一声……”

    陈彦允这样的身份,仅仅是他出面还远远不够。

    顾锦朝应诺。却觉得大舅刚才说的话有些奇怪,即便她无意进了纪粲的书房,他也不该说‘小女儿家的不懂事’。让陈彦允见谅的话来。

    顾锦朝再仔细看那幅登高图。会当凌绝顶的题字下,还盖着一个红印。刻的是竹山居士……

    陈彦允,字九衡,号竹山。

    这幅画是陈彦允所作的!

    她刚才竟然批评陈三爷的画,还被人家全听了去!

    顾锦朝也觉得自己冷汗都要下来了。

    她刚才说‘会当凌绝顶’虽然大气,但放在普通读书人身上,却显得虚浮。

    但作画的人可是陈三爷!能以而立之年进入内阁的,陈三爷是第一个。如今满朝文武,分属于张居廉一党的。谁敢小觑了陈三爷!对于他来说,一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算什么?

    青蒲见顾锦朝不说话,就小声问道:“这位陈大爷也不知是什么来历,表老爷竟然这样慎重……**,不如咱们先去和太夫人说了这事。”

    顾锦朝也觉得奇怪,不过是陈二爷的庶女出嫁而已,犯不着陈三爷亲自来一趟。他为什么要来纪家?

    锦朝一边往东跨院走去,一边想陈彦允的事。

    虽然她前世嫁给了陈彦允,但是这个人她真的不了解。她熟悉陈三爷。说不定还没有熟悉陈玄青身边贴身丫头的程度深。前世陈三爷娶她过门后,来她那儿也不多,渐渐的更是一次都不来了。那时候自己正是求之不得。印象中只记得他是个不太爱说话,性子挺温和的人。

    他和叶限不一样,如果叶限是把开锋的剑。他就是收鞘的刀,连锋利都是不动声色的。

    从某种程度来说,和陈三爷打交道比叶限困难多了,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一张温和的脸皮下面藏着什么。

    锦朝觉得自己那两句话,从某种程度来说,也算是一种夸奖吧。人家陈三爷一个朝廷大员,内阁学士。也不会跟她计较那两句话的。想过之后便觉得安心了些。

    她回去和纪吴氏说了陈三爷来过的事,纪吴氏也十分慎重。“……不过是个庶女成亲。陈三爷怎么会突然过来!”他可不是什么闲散老爷,而是内阁大学士。如今正是新皇登基,改朝换代的时候。纪吴氏想着忙下了罗汉床穿鞋,又叫了宋妈妈一起去西跨院的宴息处。

    锦朝也想去看看,她对于陈三爷,心中始终有个疑问。

    她跟在纪吴氏身后去了西跨院,等到了宴息处,她从偏门进去,才在偏门的幔帐下听着。

    幔帐半遮半掩,能看到宴息处里除了大舅、二舅、纪尧,还有催妆回来的纪粲等人。旁边还坐着大舅的顶头上司,通州府知府温大人,以及三河知县孙大人。有几个脸孔陌生,但是看官服上的补子,那也该是四、五品的官衔。都众星捧月般围拥着陈三爷,而陈三爷坐在右下的第一个位置慢慢喝茶。

    见了纪粲,他就颔首道:“你岳丈在陕西被雪灾拖累,不能回来。就托我过来看看……”

    纪粲平时挺机灵的人,跪下的时候诚惶诚恐,结结巴巴地喊了句‘叔父’。

    陈三爷嗯了一声,让身后的侍卫端了个红漆托盘上来,说是给纪粲见礼。锦朝才认出这个侍卫就是刚才院子里那个,她想起为什么觉得这个人眼熟。前世这个侍卫是陈三爷的左膀右臂,好像是叫陈义。这人走路无声无息,呼吸绵长不间断,是个很厉害的练家子。

    纪粲接过后都不敢看是什么,就端着东西下去。

    刚好纪吴氏进来,陈三爷才站起身,拱手向纪吴氏道:“老夫人身体安好,家母不便出门,只让我捎话来问一句。”

    纪吴氏让他坐下,笑着说:“阁老客气!您堂堂二品大员,怎么和我一个婆子见礼!”

    陈三爷摸捻着左手腕一串奇楠沉香珠,笑得十分和煦:“您是长辈。”

    纪老太爷在世时和陈三爷父辈的交情很深。

    旁边温大人就笑着接话道:“阁老实在是个重情义的,等过了喜宴,下官想请您去寒舍小坐。如今这宝坻的运河河堤需要修葺,下官递了好几道折子,都没什么音讯……想问问阁老的意见。”

    陈三爷换了个姿势坐着,左手摸捻珠串依旧没停。却没有开口说话。

    宴息处一时间什么声音都没有,大家都不由自主地看向陈三爷。

    温知府这才觉得自己失言,自己的折子上到内阁,没被批下来肯定是有什么问题的。他这样当面就提,陈三爷会怎么想!一时间额头也是冷汗密布,忙道:“便是不说这些,也想请阁老去小酌几杯。下官刚从山东得了一坛子秋露白……”

    陈三爷抬头看着他,微笑道:“修葺河堤的事,下放给工部司川郎中。我也不甚清楚。”

    温知府当然识趣地笑笑。

    朝堂上的事,纪吴氏这样的妇人插不上话。等温知府不说话了,才笑着道:“阁老这一路过来也是劳顿了,老身已在厅堂布下筵席,请阁老赏脸临席。”

    陈三爷道:“烦劳老夫人的心思了,我稍后就要回京城,还是改日吧。”说着又叫旁坐着的陈玄青过来,“……等喜宴过了,你要尽快回国子监。开年参加春闱,可不要耽误了。”

    陈玄青拱手行礼:“父亲放心,儿子的箱笼都先让书童搬去国子监了。”

    陈三爷颔首,站起身向纪吴氏道别,旁的陈义帮他披上一件灰鼠皮的斗篷。温知府、几个穿四五品补子的官忙跟着人出去,大舅和二舅倒是落在了后面。众星捧月般围拥着送去了影壁。

    顾锦朝心事重重地回到栖东泮。

    她前世一直有个问题没想明白,陈三爷为什么要娶她?

    就算他要娶的是继室,那整个燕京的世勋贵族,谁不想卯足了劲儿把自家**嫁给他。能嫁人陈家,那就是一步登天了。别说她这样德行不好的丧服长女,就是永阳伯**、武定候嫡女,哪个是他娶不得的?

    她百思不得其解。

    在嫁给陈三爷之前,她甚至没和他见过面。

    甚至在嫁给他之后,她也不怎么和他见面。印象中两人同房似乎也是寥寥无几,大部分时候,陈三爷一个人住在自己的院子里,身边只有小厮和侍卫伺候,几个姨娘也是难见到他。

    顾锦朝能清晰记得陈玄青的事,却一点都不记得陈三爷的。毕竟两人基本没有什么正式接触,而且在她嫁过去的第五年,陈三爷就在平定匪患的时候死在了四川。

    既然也不是图她这个人,他娶她究竟是为什么呢?

    顾锦朝正在思索的时候,纪吴氏就从影壁回来了。刚歇下喝口茶,跟她说陈彦允此人:“……也实在厉害,他当年参加北直隶乡试是第一名解元,后来中了榜眼。就直接赐了翰林院编修的官职,等二十岁的时候进了詹事府……今年才而立,竟然已经是内阁阁老,二品大员了……在门外候着他的侍卫,全是千户营的人,个个身手不凡。”纪吴氏不胜唏嘘,“想当年在陈家太爷那个时候,他们陈家还和我们纪家比肩,如今却是我们高攀人家了……”

    锦朝就笑笑:“哪有什么高攀不高攀的,我倒觉得那样的家就未必好。还是外祖母的日子舒坦,有儿孙孝敬呢。”

    纪吴氏说她:“亏你嘴巧了,等后天新嫂嫂来拜见,看你还能说什么好话。”

    顾锦朝笑嘻嘻地帮纪吴氏掺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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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4 11:3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四十二章:新妇

    第二天便是亲迎,新娘的轿子从宛平一路抬到通州。纪家爆竹声声,锣鼓喧天。跨过钱粮盆,纪粲射了轿门,新娘下了轿子。随即就是拜堂,由傧相扶进新房。

    顾锦朝也就是听着锣鼓声热闹了,她是不能去筵席的。只能则在东跨院和徐夫人和徐家**说话。徐静宜的性子很好,远比养在深闺的世家**多见识,也是个喜欢侍弄花草的。锦朝和徐静宜说得也投缘。徐静宜看着顾锦朝,总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情绪在里头,因此待她也格外柔和。

    不多一会儿,佟妈妈过来找顾锦朝,说是大兴那边,徐妈妈写了信过来。

    顾锦朝去了西次间看信。

    徐妈妈在信中说顾锦荣过得十分好,和余家几个少爷都说得上话,冬袄被褥也没有缺的。等余家族学罢学了,就能到大兴来了。不过住在听涛阁的宋姨娘消瘦得厉害,整日不爱理人,神神叨叨的。

    锦朝想着,即便不是真的疯了。宋姨娘再这么下去,迟早也是真疯。

    顾家风平浪静,要进入腊月了,开始准备过年了。宋夫人又来过一次,给顾澜送了许多东西。徐妈妈又特意提到顾澜,她的贴身丫头木槿,有一次从偏门拿了个样式奇特的小盒子,描金涂红十分精致。她特意去问过了,这种盒子是翠云轩特有的,里头装的是玫瑰香膏。

    玫瑰香膏是香露所制,价格奇贵,可用来涂抹嘴唇,香气甜腻颜色红润,比胭脂好用。

    顾澜现在月例不过十两,还要照顾她平日的开支。哪里来的钱买香膏?

    也不可能是宋夫人。如今宋夫人想送东西,大可直接托人带。

    既然不是宋夫人,那么这东西……是谁要送给她的?

    顾锦朝想到那位姚家少爷。

    她笑了笑。把信扔进火炉里烧了,才又到花厅去。

    顾德昭喝了一杯酒就退席了。到东跨院来找顾锦朝。锦朝看着他手里拿着一个大红色四喜如意纹的香囊,正在四下张望,就喊了他一声。他看到锦朝便走过来,把胀鼓鼓的香囊给她。

    锦朝打开一看,发现里面装满了干桂圆,便问父亲:“您给我找个做什么?”

    顾德昭眉眼都染着几分笑意:“父亲帮你拿的,你以前参加喜宴,都喜欢吃桌上的桂圆干……”

    锦朝哭笑不得。两世加起来她都四十岁了,父亲还这样哄她。

    顾德昭觉得锦朝不是特别高兴,就问她:“你不喜欢桂圆干了?”他有些忐忑,怕记错了长女的嗜好,“我记得你是喜欢的,还有荔枝干……”

    锦朝说:“女儿是喜欢的……您就特地过来给我这个?”

    顾德昭点点头,又笑起来:“想到你又不能上席,父亲帮你拿了……”

    两人正说着话,旁却有一个人轻快走来,声音柔和地道:“朝姐儿。怎的这么久都不过来?”

    是徐静宜,久久不见锦朝过来,自己来找了。

    她还没走近。就看到一个穿藏蓝色直裰的英俊男子站在锦朝对面,就踟蹰不前了。

    锦朝让顾德昭先离开,她朝徐静宜走去,把香囊中的桂圆干分给她吃。

    顾德昭却朝徐静宜点头微笑,才提步离开东跨院。徐静宜脸色微红,小声问顾锦朝:“这人是谁,怎的出现在东跨院了。我昨天还在西跨院的筵席上见到过他呢……”

    锦朝还记得昨天带徐静宜去过西跨院,看徐静宜脸色淡红,心中有些诧异。徐静宜这神态有些不寻常啊。她语气却很平常:“他就是我父亲,也是个有趣的。特地从筵席上摸了包桂圆干给我送来。他昨日应该在西跨院帮忙的。徐家**见着我父亲了?”

    徐静宜颔首道:“我想在回东跨院,却不知道路。他请了婆子带我回来的……想不到竟然是你父亲。”

    徐静宜拿了一颗桂圆干放进嘴里。不再说此事了。

    顾锦朝留了个心眼,徐静宜称顾德昭为‘他’,而不是‘伯父’。目光又有所避闪,她可记得徐静宜为人最是落落大方,就是她丈夫死在窑姐儿肚皮上,罗家的人去把尸体抬回来的那天。她也是直面所有人探询的目光,平平稳稳处理丈夫的后事。

    这位徐家**……是不是对她父亲有点意思?她父亲长得也算清秀俊朗,而且也不老。

    顾锦朝心里有些不舒服,却又觉得这事很正常。徐静宜要说真对顾德昭有什么想法,那是不可能的,充其量只是一些好感。这样的事很平常,况且两人恪守礼节,连话都没说一句。

    顾锦朝却对此事存了个心思。

    第二天卯时刚过,新嫂嫂过来给纪吴氏奉茶。

    陈暄穿着一件湘妃色喜相迎缎袄,梳着整齐油亮的凤尾髻,簪一对嵌玛瑙的梅花瓣金簪。端庄又秀丽。纪粲站在她旁边,虽说是成亲了,却显得局促不安的。等到要敬茶了,被婆子拉了一把才反应过来要跪下。

    纪吴氏就笑了起来:“娶了媳妇了,怎么还像傻了一样!”

    宋妈妈道:“四少爷这是高兴傻了!”

    纪粲挠了挠头笑笑。他是有点高兴傻了,昨天还差点被安松淮灌翻过去。

    陈暄作为新妇,不该她说话的时候不能插话,听到这话却是抿了嘴笑。锦朝看了陈暄一眼,前世她嫁到陈家的时候,陈暄已经嫁到纪家来了,她是从来没见过这个庶女的。不过陈二爷的夫人秦氏原是江南织造的嫡女,名门望族。教养庶女的手段很多,个个都乖得跟小猫一样。

    纪吴氏先让纪粲出去,然后扶起陈暄,柔声问她:“你可还适应?”

    陈暄声音轻柔:“回禀祖母,孙媳觉得一切都好。”

    纪吴氏低声问宋氏,两人昨晚是否行房了。宋氏回了是,陈暄一张脸红得要滴血了。纪吴氏就笑她:“这有什么可羞的,咱们粲哥儿还等着你帮他生个大胖小子呢!你以后为人之妇,要懂得持家稳重,粲哥儿的饮食起居你多照顾些。有空便多去你二嫂那里走动,她经验比你足……粲哥儿房里两个通房丫头,都是一直在服药的。你好生争气,第一年就为我们粲哥儿生个小子,就是再好不过了……”

    说完让宋妈妈拿了一个掐丝珐琅的盒子,里头放了一支嵌着红蓝宝石金满冠发簪,看那样子得有五两重,是个值钱的物件。

    纪吴氏这也是要敲击一下新妇。女子嫁入夫家,最要紧的就是绵延子嗣。要是她两三年还不能有孕,纪粲那两个通房丫头就可以停药,诞下孩儿,甚至可以扶正为姨娘。

    大户人家一向是如此。顾锦朝心中暗想,又听到外祖母叫自己的名字,拉她过去和陈暄说话:“这是你姑母的嫡长女,顾家的表妹。”

    锦朝行礼问好,陈暄忙还礼道:“早闻表妹盛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个美人儿。”

    她早听自己的嬷嬷说过,这位顾家表妹是太夫人心尖上的人儿,一定要好好奉承着。

    纪吴氏却皱了皱眉,顾锦朝那个名声实在差……陈暄未必是有意这样说,她不过是想奉承顾锦朝而已。但无论怎么说,也是个不太聪明的。

    锦朝让青蒲拿了自己装着一对金草虫头面,满池金挑心的簪子的锦盒,送给陈暄。

    不一会儿,大舅母、二舅母、大表姐、三表嫂都过来,要给新媳妇送礼了。

    屋子里说话就热闹了起来。

    锦朝想透口气,就从西次间里出来走走。却看到纪尧在抄手游廊上踟蹰。

    她犹豫了片刻,就打算绕道回栖东泮。

    纪尧却出声叫住她。

    顾锦朝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转身微笑行礼问:“……二表哥有事?”

    纪尧不说话,顾锦朝觉得他看着自己的目光有点奇怪。

    纪尧过了好久才从袖中拿出一个锦盒,放到她手里:“你那只镯子给了淳哥儿……这是送给你的。”

    顾锦朝掂量了一下,就猜出里头也应该是只镯子。她苦笑道:“二表哥,我也是淳哥儿的姑姑,你不用分得这么清楚。”纪尧也是,她送纪安淳一个镯子,他都要还给自己不成?

    纪尧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这只镯子他挑了好久,觉得是样式最别致的一个。并不是因为想补偿她那只镯子的……但平日里的伶牙俐齿好像都不管用了,他只能干巴巴地说一句:“……你收着就是了!”

    然后进了正堂。

    顾锦朝觉得纪尧有点莫名其妙。

    她只能收了镯子回栖东泮。

    纪尧这些天一直在忙纪粲的婚事,连自己下定决心的事都没有和纪吴氏说。他来找纪吴氏,就是想和她说这件事。

    刚好陈暄等人退下了,看到纪尧过来,纪吴氏召他去坐。

    “……难得见你自己过来。可是有什么事要问我的?”纪吴氏笑着问他。

    记得纪尧刚开始管铺面那会儿,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整日往她这儿跑请教问题。等到他上手了,就再也不往她这儿来了。

    纪尧坐下来,他竟然觉得自己有些紧张。“不是,我是来跟您说一声……我决定娶顾锦朝了。”

    纪吴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十分惊讶地看着他。

    他嘴角就露出一丝笑容,说:“您帮我找好媒人……”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想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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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说定

    纪吴氏大喜过望,却又十分严肃地看了纪尧一眼,问他:“你可想好了,要是中途反悔。别说你锦朝表妹……我老婆子可不会放过你的。”

    纪尧苦笑:“祖母,怎的锦朝就是您亲外孙女,我就不是您亲外孙了?”

    他下定决心的事,什么时候改过?

    纪吴氏这是关心则乱了。

    纪吴氏便笑笑:“我自然是知道你的。”她眉眼间都是笑,精神都好了许多。把宋妈妈叫进来,说明日就要去拜见永阳伯伯夫人,“她们家原先和顾家是邻里,关系本就好。伯夫人身份地位都不一般,我请她去给你说媒,你觉得如何?”

    纪尧想了想,就道:“给四弟做媒的通政使徐大人的夫人还在府上,不如就请了她去……”

    纪吴氏直看着自家孙子微笑,看得纪尧也不好意思了,把目光转向一旁。

    “哪有你这样急的,谁还会跟你抢不成!”纪吴氏从没见过自己听话懂事的二孙子如此急迫过,心里反倒是觉得好笑了。给陈暄提亲是一回事,给朝姐儿提亲那是另一回事。这可是急不得的。

    纪尧也觉得自己过于急迫了,咳嗽了一声:“……那就烦劳祖母了。”

    他行礼准备退下。

    纪吴氏道:“和你母亲说一声,她一向不赞成这件事,你是知道的。”

    纪尧的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看。他觉得自己再修炼十年都比不上祖母,她心里什么都是通透明白的,偏偏就是不说。等着看,然后洞察别人的心思。

    纪吴氏喝了口茶,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要准备什么聘礼了。刚好朝姐儿许多东西都在她这儿。嫁妆都不用搬来搬去的!想着她就喜上眉梢,以后朝姐儿就可以在纪家一直陪着她了。

    这时候吃了酒席的宾客要陆续离开了。

    安松淮和陈玄青要回国子监去了,临行时来向纪吴氏辞别。纪吴氏给了他们一百两银子的仪程。

    安松淮四处看去都见不到顾锦朝。心里十分失望,正是依依不舍的时候。却被陈玄青拉着快步走出东跨院。

    安松淮就抱怨道:“急什么……有什么东西追着你咬不成!”他本来是打算再见一面顾锦朝的,等他明年下场考过春闱,就要正式迎娶江阴候的嫡三女了。到时候就是桥归桥、路归路的事。

    陈玄青知道安松淮心里在想什么,他那神情就是瞎子都看得出来。其实每次见到顾锦朝,他心里的感觉都很复杂……陈玄青知道顾锦朝对他有特殊情愫,他手上那块疤就是她咬了留下的,平日别人问起,他向来只说是被养的猫咬伤的。他还记得书房里那个咬着唇怒瞪他的少女。明艳得十分鲜活。偏偏她对自己那种纠缠不休,蛮不讲理,让他觉得十分厌烦。

    现在顾锦朝似乎不再纠缠他了,他心里松了口气。

    陈玄青整了整自己的衣裳:“你倒是无所谓,我明早可是要到国子监应卯的。你要是不走就自己留这儿吧。”他大步流星地往影壁走去,安松淮嘟嚷几句书呆子,才跟上前去。

    锦朝则在第三日回了大兴。

    青蒲把带回来的瓜子核桃地瓜干分给了丫头们当做零嘴。顾锦朝则在清点外祖母给的东西,每次自己从通州回来,外祖母总是要大堆小堆的让自己拿回来,这次却少了很多。

    她挑了一盒松子琥珀糖。几盒甜软的糕点,准备等一下给冯氏送过去。

    不过一会儿,顾漪和顾汐过来找她。顾锦朝给她们带了好几个攒盒的干果点心,还有些燕京少见的菠萝干、榴莲酥。顾汐拉着她说话,“……祖母说让三姐跟着她学规矩了,三姐现在常去祖母那里,听说二姐现在跟着祖母念佛经呢,屋子里抄了许多……是不是我也要去学规矩、念佛经?”

    顾汐抬头看她,眼睛忽闪忽闪的。“三姐每日回来都累得很,汐姐儿怕累……”

    顾漪人为人十分谨慎,忙对顾锦朝说:“长姐别误会。不过是帮着祖母做些小事,哪里说得上累了。”

    顾锦朝也听徐妈妈说了这事。顾漪现在开始随着冯氏学规矩。冯氏嫌她是由嬷嬷教养出来的,不如顾锦朝和顾澜两个规矩好。因此罚得格外狠些。一站就是几个时辰。其实顾家几个姐儿行走端坐都是一样的,冯氏挑剔漪姐儿的礼仪,还不是因为她不看重庶女。

    况且还有个顾澜在旁边,更是要煽风点火的。

    顾锦朝握着顾漪的手,觉得十分冰凉,就让佟妈妈抱手炉上来:“要是祖母让你站太久了,趁着人来的时候,你就帮着端茶送水,给祖母锤锤腿……她不会难为你的。”

    顾漪垂下头,眼眶却有些红了。她有点想念远在适安的杜姨娘了。虽然她不喜欢杜姨娘的性子,但她可是自己生母,每年秋冬都要给她做斗篷和冬衣,还有昭君套。纪氏在世时待她也十分好,知道天气一冷她就容易得风寒,还把自己那件白狐狸皮的斗篷送给了她。

    如今给自己做这些的只有长姐。

    她感觉到顾锦朝温热的掌心,觉得鼻子酸酸的。但她很快就吸了口气笑起来:“长姐,不碍事的。”

    顾锦朝却道:“你稍后要去给祖母请安,我和你一起去。”

    冯氏得知她回来了,十分高兴。又看了顾锦朝给她带回来的糕点,笑着说:“朝姐儿心里是有祖母的!”拉着她的手,要她坐在自己旁边。

    她去通州纪家,冯氏嘴上虽然不说,但是心里肯定还是有些介意的,毕竟祖家和纪家有隙。

    顾锦朝笑了笑,跟冯氏说:“听说现在澜姐儿跟着您念佛呢,还抄了许多佛经。念佛让人平静祥和,正好能让澜姐儿收敛性子。我不在的时候,幸而有她照顾祖母,不知澜姐儿照顾您周到不周到?”

    冯氏笑着摇头:“她是跟着我念佛,不过才念了几天,算不得什么。不过伺候我倒是周到,让她做事倒也跑得快……”

    顾澜十分能讨好长辈,顾锦朝是早就见识过的。

    正在书房的顾澜听说顾锦朝回来,就过来给顾锦朝行礼。

    顾锦朝注意到她用了那盒玫瑰香膏,玫瑰香膏用起来身上会有隐隐的甜香,嘴唇颜色更柔和些。

    “长姐这一去就是十多天,我可是日思夜想着。就怕您喜欢宝坻的繁华,就不回来了。”顾澜柔柔地笑着,“二十八日您的生辰,我还给您准备了生辰礼呢。”

    顾澜还是一样的口蜜腹剑。

    大半个月没听着,顾锦朝竟然还觉得亲切了。她笑了笑,不动声色地道:“宝坻再繁华也是宝坻的,我毕竟是顾家的女儿,怎么会不会来了,澜姐儿这是多虑了。”

    冯氏喝茶当做听不明白。顾锦朝和顾澜不和,对她来说肯定是件好事。她一直都不想插手管。

    顾锦朝却笑嘻嘻地道:“不过澜姐儿说要送我生辰礼,可不能失信了!我看你用的玫瑰香膏就很好,香露价贵,制成香膏就更难得了。我都舍不得给自己买一盒呢!”

    冯氏听到这句话,眼皮动了动。她这才注意到顾澜比以往颜色更好。

    一盒玫瑰香膏怎么也要八两银子,顾澜月例才十两,她的香膏是哪儿来的?

    冯氏自然想不到姚文秀什么事,她觉得是宋夫人给顾澜补贴了日常嚼用。

    她心里就有些不舒服。顾怜一月月例才十五两,顾澜就要用八两的玫瑰香膏。而且还是宋夫人补贴的,这究竟是养他们顾家的女儿,还是他们帮着养宋家的女儿?

    顾澜脸色微变,她日日用玫瑰香膏,都习惯了这样的味道。加之冯氏没说什么,她用起来更是毫无芥蒂了。本来是姚文秀给她送了一盒,她拿到之后觉得十分好用,就又用了宋夫人给的银子去买。

    顾锦朝怎么知道的?

    顾澜随即笑道:“长姐若是想要,妹妹自然要给。只可惜手头仅有一盒……”

    冯氏却突然说:“澜姐儿,你不要再闲话了,先去把这些点心收好。”

    顾澜脸一红,心知冯氏这是盖棺定论,不想追究这件事,但她心里也不舒服。她屈身行礼,把放点心的攒盒收起来放进耳房里。

    顾锦朝则继续和冯氏说自己此行的趣事,把冯氏逗得哈哈大笑。

    等到了天色微黑,顾锦朝才回了妍绣堂歇息。白芸点了松油灯,给锦朝看上一月曹子衡送来的账簿。徐妈妈还在适安,这些都是白芸先收好的,并跟她说:“徐嬷嬷说再等两日,就和大少爷一起回来。大少爷十分想念您,都盼了多日了……”

    顾锦朝笑笑,几个月不见,也不知道荣哥儿长高没有。

    上月盈余是九百两,果然砍掉了一些多余的铺面,反而增多了收入。这些银子锦朝就不放在母亲嫁妆的账面上了,她留了个心思,都一并算在自己的私库上面,放做金银楼上流通的银子。

    她始终要防着冯氏,免得哪天她心血来潮想帮她接管母亲的嫁妆,她会措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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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作梗

    顾澜回到怡香院,心里还是有怨气的。

    这一整天,冯氏都没有对她和颜悦色,倒是顾漪得了冯氏几句称赞。

    她看着自己妆台的脂粉匣子良久,轻轻拉开了细小的铜环,取出那盒玫瑰香膏。姚公子其实经常从偏门递了东西进来,不过都是给顾怜的。冯氏也知道这事,但她也从来不过问。

    那日木槿去偏门,却被一个送菜的长工拉住,把盒子塞到她手里,说是给二堂**的,姚少爷的特地吩咐过。木槿吓了一跳,塞了几钱银子给长工,让他千万别说出去了。

    她拿回来给顾澜一看,顾澜发现这是盒玫瑰香膏。姚公子为什么要送她这个?顾澜想到顾怜那一盒花钿,都是女子闺阁用的东西。一样的精巧。

    顾澜心跳如鼓,但又有些失望。姚公子只送了东西给她,却没有捎一句话,明显是没有真的用心。他要娶的只能是顾怜,顾家嫡女,有个怜爱她的母亲和祖母,配得上他的身份。

    木槿帮她倒热水烫手,看到顾澜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细细地帮她抹上桂花油敷手:“下次太夫人让您洗砚台,您就推辞一番啊……瞧着手都冻红了。奴婢看着也心疼。”

    顾澜道:“不是这出也会是别的……我倒是有事要问你。你拿这盒玫瑰香膏的时候,可有人看见了?”

    木槿就笑笑,“偏门每日来往的人也多,总会有人看到。不过在那儿递东西的也多,奴婢应该不显眼。除非是有人刻意看着,不然不会注意到的……”她抬头看向顾澜,有些惊讶。“您是说……”

    “顾锦朝肯定派人盯着你了。”顾澜嘱咐道,“以后你再去取东西,要多小心些。”

    她咬了咬唇。光是小心肯定还不够,最好能换个人去取。可惜自己手下几个丫头都是冯氏拨过来的。她更不敢用了。顾锦朝应该不知道这东西是姚公子所送吧,不然以她的性子,必定要死咬着不放的……

    木槿应诺,又跟她说:“对了,宋夫人捎了句话,说她帮咱们大**说了媒,媒人明天就上门了……”

    顾澜听到差点打翻了水盆:“外祖母要帮顾锦朝说媒?她可说了是哪家人吗?”

    又责怪她:“……怎么也不早说!”

    木槿有些委屈,她还以为二**知道这事呢。

    她想了想说:“传话的人没说得太清楚。好像是顺天府通判王大人的嫡长子。”

    顾澜没听说过这个人是谁,她觉得宋夫人办事也是不太靠谱的。要给顾锦朝说亲,也不提前给自己商量一下。顺天府通判是正六品官衔,也不知道她说的那个嫡长子怎么样。这个身份听起来怎么也不差啊。她皱眉想了老半天,才听到木槿又说:“二**不用担心,奴婢是知道这个嫡长子的。”

    顾澜看了她一眼,问她:“你知道这个嫡长子什么?”

    木槿就想了想,“奴婢也是听说的……王大人这个嫡长子,是个脾气暴烈的。他身边有个通房丫头,曾经为了争宠。偷偷断了避孕的汤药。等这个通房丫头有了身子,被王大人知道了,就叫王少爷过去骂了他一通。这个王少爷回房就把怀孕的丫头打死了……一尸两命的事!王少爷不仅打死了这个丫头。还把丫头的尸体放在正堂上让他身边的丫头都来看,说谁要是不听话,就是这个下场!”

    “本来这种丑事都是传不出来的,王少爷这番作为,可不是人人皆知了……王大人为这事气得跳脚,偏偏王夫人是个护子的,说本就是这丫头不听话,打死了又能如何。”

    顾澜听得心里一寒。虽说丫头不守规矩在先,但毕竟是他枕边的人。还怀有他的孩子。就算要惩罚,也没必要打死了给别人看!“……是个心狠手辣的。”顾澜想了想。反倒笑起来,“配咱们大**倒是刚好。都是脾气不好的。她不是总逞能自己是嫡女吗,嫁过去总该被打老实了!”

    顾锦朝要是嫁给这个王少爷,简直就是门当户对。只要冯氏同意了,再把父亲说服,这门亲事就能成了!反正她对于这几个三房的孩子都只在乎脸面,哪管顾锦朝嫁过去是不是真的过得好。

    也不知道宋夫人请的这个媒人怎么样,要是有一张巧舌如簧的嘴,这门亲事肯定差不了……

    顾澜想等着看好戏。她摩挲着描金的胭脂盒,笑着和木槿说:“长姐还要感谢我呢……要不是我外祖母帮她,恐怕连个上门提亲的人都没有……”

    她心里很盼望到第二天看顾锦朝的笑话,睡觉都是笑着的。

    顾锦朝第二天却去找二伯母商量了,顾锦荣要回来,那总要先安排了住处。不如就和顾锦潇他们住在西跨院的厢房里。他原先有清安、清修两个书童,倒是不用安排别人伺候。但是顾锦朝对这个两个书童心存芥蒂,虽说前一世他们引诱顾锦荣,是因为顾澜指使。但是这样的人放在身边本来就是不安全的。

    锦朝打算等顾锦荣回来之后,和他商量换书童伺候的事。

    二夫人则指了靠一棵槐树,一片池塘的鹤西堂出来:“旁靠着就是你祖母的小佛堂,冬暖夏凉……”

    她正和顾锦朝说话,采芙却匆匆挑帘子进来了,先向二夫人行了礼,随即笑着跟顾锦朝说:“**,您说晌午要给太夫人送川贝羊肺汤去呢,奴婢见着没有川贝了,来向您支银子使去……”

    各房各院的小厨房,都是用了自己的月例开支。但是这些开支一向是徐妈妈在管,根本不用锦朝理会。

    采芙应该是有要紧的事要跟她说,不然不会到二夫人的娴雅堂来。

    顾锦朝向二夫人笑笑,跟着采芙出来,外头刮着寒风,草木都光秃秃的。天气冷得刺骨。

    采芙低声跟锦朝说:“顺天府通判王大人的夫人到府上来拜见太夫人,想为她嫡长子提亲向您提亲。东跨院那边一传过来,我就赶紧来向您说了。怕耽误了事……”

    顾锦朝眉头一皱。怎么突然有人来向她提亲……还是顺天府通判的嫡长子。

    如果要向女子提亲。一般都会请了德高望重的人来。这王夫人自己来向她提亲算是怎么回事?再说她名声也实在不算好,来提亲的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家。这事恐怕有猫腻……

    顾锦朝立即对青蒲说:“给二伯母回一声话。就说我有急事,下午再来拜见她。”

    青蒲应诺回去。

    边往妍绣堂走边对采芙说:“这事徐妈妈知道了吗?”

    采芙点头道:“徐妈妈已经知道了,写信给罗掌柜打听这个王大人的事。不过这个王家嫡长子的事很多人都知道……”把王少爷打死自己那个怀孕丫头的事说给锦朝听了。

    顾锦朝才隐约想起,她原先是听说过王少爷此人的。前世他因为性子暴烈,一直没说到亲事,后来娶了个寒门小户的女儿。没熬过一年就难产而死,他母亲张罗着又娶了继室,他继续活生生折腾人家姑娘。后来他母亲也心寒了。要他和自己的庶弟分家,因为家产纠纷,他竟然挥拳向自己老母亲。那时他母亲都年过七十了,没多久就一命呜呼,他庶弟就找了官差来抓他。

    她说这门亲事怎么找得到她身上呢!原来是这个王少爷!

    不过前世王家可没来向她提亲过。

    采芙小心翼翼地看顾锦朝,问她:“**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她自然是不能嫁给这样一个人的。父亲那边应该不会同意,不过冯氏那边很难说,她如今已经十六了,有人上门提亲。而且身份也不算低,冯氏肯定会先考虑。

    但是王夫人是自己上门来提亲的,这已经算是不重视了。冯氏心里肯定会不舒服。

    顾锦朝决定先去探冯氏的口风。

    她让采芙去端了给冯氏熬的汤,放在食盒里送到东跨院去。

    东跨院西次间槅扇紧闭,守在门口的嬷嬷见到她,难免要尴尬地笑笑:“堂**今天来得格外早些,太夫人还在里头吩咐事情呢。”

    顾锦朝看到门口站着两个穿沉香色比甲的陌生丫鬟。

    她淡淡道:“不碍事,我站在这儿多等些时候就行了。祖母是在里面见五伯母吗?”

    听到这句话,冯氏自然装不下去了,让茯苓出来喊她进去。

    “你在外头也是冷得很……”冯氏让茯苓接过她手里的食盒,笑着跟她说:“这位是顺天府通判王大人的夫人。你也见个礼。”

    王夫人坐在一旁的锦杌上。她穿一件青织金团花纹绒衣,戴一对金福寿掩鬓。南海珠子箍。旁边还站着两个衣着不凡的婆子,她一身的贵气逼人。看到顾锦朝进来。早把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边,笑了笑:“这位就是你们大**?”

    顾锦朝屈身行礼。

    冯氏笑着说:“是老三家的长女,人规矩懂礼,长得又好,我都放在身边舍不得让她出阁。”

    王夫人嘴边却划过一丝笑容,什么舍不得让她出阁,是根本没人来给她提亲吧!

    顾锦朝心里咯噔一下,冯氏这句话,那就是觉得王夫人这门亲事还可行的!

    她仍然笑着,心里却想得飞快,看王夫人的样子,似乎也并不是很满意这门亲事,究竟是谁说服了她来提亲的?当中没人作梗是不可能的。

    她是不是正好可以利用这点,推了这门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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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回绝

    亲事不好当着顾锦朝的面直接说,眼看着要到晌午了,冯氏让茯苓在宴息处准备了午膳。

    她心里也在想这件事。

    今天一大早王夫人就来了,带了几个点心盒子。顾家和王家的来往并不多,冯氏还很惊讶。请了王夫人在西次间说话,才听到王夫人直言不讳提起,是要替她的长子求娶顾锦朝的。

    冯氏觉得这个王夫人做事不妥当,她心里是没把顾锦朝当回事的。但就算再不把人家当回事,那该有的礼数总不能少吧!请个德高望重的说一声有什么难……竟然是她自己亲自来的。

    但是抛开这点不说,这门亲事还是不错的。

    那个王少爷是性子不好……打死过丫头。但那不是年纪还小吗,等他娶了亲,自然知道收敛性格了!顺天府通判嫡长子的身份不低,配顾锦朝是够了的。

    其实最重要的是,顾锦朝的名声也不好,不然也不会都要十六了还没定亲。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要是有了合适的人家,能定了亲就稳妥了。先把顾锦朝嫁出去,三房其他几个姐儿的婚事才更好说。再者她们怜姐儿可是要嫁给文渊阁大学士家的嫡子……要是让别人说有顾锦朝这样一个未嫁的堂姐,始终是不好听的!

    所以王夫人虽然态度不太好,冯氏也是笑脸相迎,想着这门亲事能定就定下来吧。

    等顾德昭下衙门回来,还要和他说一说。

    吃过午膳之后,王夫人就说要回去了。冯氏挽留她:“……咱们两个平日来往不多,说不定以后是要做亲家的。你不如多住几日,我也好和你说说朝姐儿的好。”

    王夫人笑了笑:“府上还有事,我是非回去不可的。不过老夫人您也别犹豫太久了,要不是有说媒的老姐儿担保着,我还不想来你们顾家提亲呢!你家姐儿早有恶名在外,其实配我们瓒哥是勉强的……不是我胡吹,我们瓒哥要是想挑,那好得还多得是,我是看着你们顾家书香门第的面子。”

    要不是宋夫人过来说,她才不会过来。

    其实也是自家儿子,听说宋夫人说的是顾锦朝,就觉得娶这么个美人也十分不错。让王夫人允了这门亲事,不然王夫人还要拧巴一会儿的。

    冯氏忍了一下午了,听到这句话差点憋不住。又不是她求她来提亲,摆这个不阴不阳的样子给谁看!这是要提亲的样子吗,就差没指着她的鼻子说这是施舍了。

    好的多得是,那你找好的去啊!你儿子那点破事谁不知道,还跟她拿乔!

    想着顾锦朝毕竟没有人上门提亲,想着怜姐儿,以后顾家几个孙辈的婚事。冯氏还是忍了下来,这些事多商量商量,能成则成吧。

    过了午膳,冯氏让茯苓送王夫人出垂花门。

    而罗永平正好在京城管刚开的苏杭罗缎铺,接了徐妈妈加急的信,忙让下头的人去打听清楚了,回信过来时才过了晌午。采芙又忙过来东跨院给顾锦朝看。

    王大人还是个穷翰林的时候就娶了王夫人,一直未曾有孕。等年过三十纳了几房小妾,生下来的却都是女孩,王夫人三十多了好不容易才抱了王瓒这么个儿子,宠得没个章法,王瓒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而在向她提亲之前,王夫人已经张罗着为她儿子找了许多门亲事,个个都是身世好德行好的,人家自然也瞧不上王瓒,当然没有一桩谈成了。

    王夫人想要给她提亲,那还是宋夫人去说了的。不然王夫人还要继续在世家嫡女里挑肥拣瘦,想为她儿子扒拉一个金疙瘩出来,才看不上顾锦朝呢。

    顾锦朝见冯氏不说话,她就如常服侍她喝羊肺汤。心里想着王夫人提亲的事。

    便不是王夫人上门提亲,她也该考虑自己的婚事了。

    前世陈彦允向她提亲,是在明年春天。但顾锦朝这世肯定不打算嫁到陈家的,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再见到陈玄青,她更不想走前世的路子。陈家内三房外七房,都不是简单的。况且陈彦允此人,前世两人就交涉不多,她到现在都不明白他前世为何娶自己。她也不想回到陈家那个复杂的环境中。

    外祖母还想着让纪尧娶她,但是顾锦朝想到纪尧后来和永阳伯府四**的伉俪情深,她也不愿就此拆散人家。娶了她,纪尧未必能过得好,她也不想强人所难。

    退一步想,她手里有大笔财产,除了母亲的嫁妆,她自己的私库也不少。要是不顾及身份,嫁一个世家庶子或是寒门秀才,也是挺好的。顾锦朝仔细思索着,便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她不嫁人也可以。她有嫡亲的弟弟,还有母亲的嫁妆傍身。做个闲散富贵人又何妨?

    当然不嫁人毕竟是下下策,一个老姑在家里养着,毕竟是不好听的。

    顾锦朝已经下定了决心,等把王家这门亲事退了。她也可以自己留意着,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当然,无论怎么说,要先把王家的事应付过去。

    看冯氏的样子,估计也有点不满王夫人。

    顾锦朝喂冯氏喝完了羊肺汤。才问道:“王夫人平日也不和咱们来往,怎么今日特地来看您。孙女听说她还给您带了一匣子莲子米大的南海珠呢……”

    冯氏看着顾锦朝,想起她上次松香出事时,她向自己哭诉的场景。再怎么说也是嫡孙女,她待顾澜可以不好,但她要是待顾锦朝不好,难免会被人觉得厚此薄彼……

    何况这孩子对她真是没话说,比顾怜还要孝敬她。虽说是尽孙女的义务,但别人哪有她周到体贴。

    冯氏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微笑着道:“祖母也不瞒你,王夫人是来给你说亲事的。她想替她们家嫡长子求娶你……祖母还没有决定下来,等你父亲下了衙门回来,我去问了他的意见。再找你二伯母、五伯母商量一番……”

    顾锦朝面露惊讶,随即才低声道:“那个王少爷……孙女是听说过的!脾气暴烈,还曾打死过丫头……”

    冯氏点点头,又按住她的手道:“你不要担心,祖母会为你考虑妥当的。这事要是谈不稳妥就作罢了,要是谈稳了,你也别着急……你要是嫁过去,王少爷可不敢动你一根毫毛。少年心性,哪里有不张扬的,等年岁再长些就收敛了。你二伯父小时候也是个暴烈的性子,现在不也是十分沉稳吗。”

    王瓒不敢?王瓒连他老母亲都敢挥拳相向,还有什么不敢的。

    顾锦朝心里暗想,却又是叹了口气:“说是来提亲,但王夫人连个正经的媒人都没有请,虽说孙女在外名声不佳,但王夫人此举,岂不也是不尊敬咱们顾家……”

    冯氏听到这句话,刚压下去的气又有些涌上来:“王夫人确实过头了!你不用管,她们家要是真想娶你,那也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我们朝姐儿又不是找不到人嫁了!非要凑上他们家去。”

    王瓒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锦朝抹了抹眼睛,眼眶就红了。又低声道:“祖母,不瞒您说,朝姐儿宁愿嫁与个寒门秀才,也不想受这份气……王瓒要真是个好的,也不会到如今都没有定亲了。再说那王大人虽说是顺天府通判,但毕竟是升官无望了,王少爷至今都没有考中举,不学无术,这样的人家怎么会长久下去……我倒是无妨,以后可别拖累了两个堂兄啊。”

    顾锦潇和顾锦贤也要参加明年的秋闱。

    冯氏听了才皱紧眉,她原先只想着几个姐儿的婚事,还没想到自己几个孙子的仕途。要真如顾锦朝所说,王瓒以后举业无望,打着顾锦朝的旗号来拖累顾家怎么办。

    她差点仅凭着眼前的富贵嫁了朝姐儿!可别坏了顾家百年基业。

    等顾德昭下了衙门回来,冯氏就去找他商量此事了。

    顾德昭听得直皱眉:“母亲,这样的亲事可万万应不得!那王瓒是个什么样的人,即便我想嫁朝姐儿,那也要找一个正正经经的后生。再说王夫人来提亲,就连个说媒的都没有请,实在不看重朝姐儿……”

    冯氏点了点头,主要是顾锦朝的一席话,让她也觉得这门亲事不妥。

    不过她来和顾德昭说话,还是要商量一下顾锦朝的事:“……我也知道,想着还是回绝好了。不过朝姐儿的婚事,你也不能不打算着。”

    顾德昭笑了笑,道:“您放心,我一直留意着呢。就算不是富贵人家,也要给她找个德才兼备的后生才是。”

    而王夫人过来给顾锦朝提亲的事,也传到了顾家几房的耳朵里,顾澜也知道了。

    顾澜听到木槿的回禀简直是目瞪口呆:“……是王夫人亲自来的?”

    木槿点了点头。

    顾澜脸色就不好看了:“外祖母怎么找了这么个不靠谱的。连个正经的媒人都不找来……”

    这是要求亲的态度吗,恐怕这个王夫人根本就不重视顾家。顾锦朝掐住了这点,推了亲事就很容易了,冯氏也不好说什么。这个王家也是奇葩,自己儿子那样的名声,哪个世家愿意把好姑娘嫁给他,来给儿子求亲还是这个态度。要不是王少爷身份尚可,恐怕冯氏根本就不会理会。

    顾澜咬了咬唇,她这个外祖母,说真的做事不太靠谱。要想靠她给自己挣未来,恐怕是有点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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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提亲
    冯氏心里差不多决定了,还是找了二夫人和五夫人过来商量。

    二夫人察言观色,觉得老太太对这门亲事并不满意。要是只说身份,这自然是门好亲事,但是再想到王瓒此人,她心里也拿不稳了。五夫人则想了片刻后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王大人虽不是名门之后,却连礼节都没守,实在有愧于他两榜进士的名位。不用想也知道,这门亲事是不妥的。”

    二夫人看了五夫人一眼。话虽然有理,但也太直言不讳了些。

    冯氏当然不在意,她点了点头,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

    等王夫人几日后再来,就直接回绝了她。

    这时候顾怜过来请安,唤了冯氏一声祖母,坐在她旁边来。冯氏拉过顾怜的手,笑道:“怎么这么高兴,你又得什么好东西了?”

    顾怜笑嘻嘻的摇头:“孙女是听说有人给锦朝堂姐提亲,心里高兴啊。”

    她能不高兴吗?顾锦朝要是嫁了,家里又只有她一个嫡女了,祖母、母亲又只宠着她一个人了。顾怜听丫头一说就赶忙过来了。

    冯氏点了点她的眉心:“都是定亲的人了,没个规矩!这门亲事不能定下来,你可别高兴了……”

    顾怜不解地问:“为什么不定下来,堂姐又没人来提亲,有了还不赶紧定下来。再说堂姐名声这么坏,又能嫁什么好人家!上次我和李家七**说话,她还问我锦朝堂姐的事,我都不好意思说呢!”

    这样的话,她竟然张口就来!

    二夫人连忙让她住口,又对冯氏行了福礼:“……孩子说话没轻重。”

    冯氏叹了口气:“你是当娘的人,她不注意,你也要注意着。在家里还无妨,要是以后嫁去姚家还这么说话,人家可怎么想。她要是能有朝姐儿一半的懂事听话,我都满意了……朝姐儿这孩子也不容易,要不是被恶名所累,肯定也能嫁个好人家。”

    二夫人应是,回去后好好说了顾怜一通。顾怜私下却和小丫头闲话:“她本来就是如此,还不让人说。”她说完还觉得愤愤不平,决定还是去找顾澜说说话。

    大兴的贵族圈子就这么大点,提亲的事没多久就传开了。顾锦朝的亲事,纪吴氏一直让大兴店铺的掌柜关注着,消息一传出来,就有掌柜派了伙计赶紧送信往通州纪家。

    纪吴氏听说王夫人去顾家提亲,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

    宋妈妈忙帮着给她拍背缓过劲儿来。纪吴氏却摆手道:“快让二少爷给我过来!”

    这个王家也不知道抽什么风,怎么想起去给锦朝提亲了!那王瓒什么样的人,也配得上他们朝姐儿!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什么东西,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重!

    想到掌柜传话里说王夫人上门提亲,连个正经的媒人都没有请,那顾家竟然还没有一口回绝,纪吴氏就气得肝疼。她放在心尖儿上的人,有拿给他们顾家这么作践的吗!

    本来还请了永阳伯夫人,打算过几天就上门去的。如今得赶紧着,别让顾家的人把锦朝给卖了她都不知道。

    纪尧听了消息,立刻就过来了。纪吴氏几句话就讲明白了:“……也不和他们顾家讲什么规矩了,你先行一步往顾家去,拜见你姑父。我立刻就去永阳伯府,等后天就上门提亲去!”

    纪尧沉声应诺,出门就径直让小厮帮他牵一匹马。

    夜色弥漫开,纪尧却骑着马出了纪家。

    他又想起那日,他牵着小锦朝出去玩。她一点都不怕,晃着小脚坐在河边看船。

    他一样的心乱如麻。

    也不知道顾锦朝现在如何了,听说要嫁给王瓒,她会不会害怕呢?

    她从小就什么都不怕的,胆子大得很。

    以前他们一起在香河的田庄里。自己疏远她,她说那样自嘲的话:“二表哥不喜欢锦朝,我是知道的,你不用帮我,我不会和外祖母说的。”

    纪尧想去和她说清楚,其实他是喜欢她的。即便只是遵了纪吴氏的命令,他也会认了。有什么认不得的,死撑着要面子有什么好的。他就是想一直护着她,哪管别人什么的!

    一个王家嫡长子,还是那样的名声,有什么资格娶她?

    纪尧紧抿着嘴唇。

    疾驰的马跑过官道,朝京畿大兴而去。

    顾锦朝听闻冯氏找了两位伯母去说话后,东跨院就一点动静都没有了,心里知道这桩亲事成不了了。她松了口气,却没有真的安定下来。她的亲事始终是一桩大事,找一个品行好的世家庶子也好,寒门秀才也好,她总不会被亏待了。恐怕要让罗掌柜着意着,顾家是靠不住的。

    青蒲过来吹了灯,替她掖好被角。锦朝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承尘,才慢慢睡过去。到了大半夜的时候,她却被外面的声音悉悉索索的声音惊醒。顾锦朝起身披上狐裘斗篷,打开槅扇一看,外头下起了大雪。

    雪太大,压断了院子里一株落叶的槐树枝桠。屋顶、台阶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夜空里只见着无数的碎琼乱玉飘舞着。茫茫得看不清院门。

    睡在隔间里的青蒲听到声音,忙点了烛起来看。“**怎么起来了,这下着大雪,可冷着呢……”

    顾锦朝却道:“你看外头有灯亮起来了,不是府里有什么事,就是有人来了。”

    一宅之隔就是外院回事处。

    但是这么大的雪,谁回来呢?顾锦朝是觉得有什么事发生了,她想等着看看。

    青蒲果然看到外院亮起灯笼,她看着雪下得大,转身进了西次间,不一会儿抱着手炉出来,还拿着锦朝的缎袄给她换上。顾锦朝看了一会儿,不见有声音传来,灯光却一直没有熄灭。

    她让守夜的绣渠去外面看看。

    不一会儿绣渠回来,跟她说:“奴婢看到府门开了,听说是有人来拜见。递了名帖给咱们老爷,好像是纪家的人……”

    顾锦朝皱了皱眉,这样冷的雪夜,纪家谁会过来?难不成是有急事?

    锦朝看了一眼天,此时已经是半亮了。她沉吟片刻,吩咐青蒲去打水来梳洗,她想去外院一看究竟。

    纪尧也没料到半夜下了这么大的雪。等他到顾家的时候,递了名帖,又被回事处管事请去倒座房小坐,烤了炉火后,他冻僵的手才渐渐恢复知觉。顾德昭听了丫头的禀报,随即请纪尧到他的书房来。

    顾德昭见纪尧那件灰鼠皮的斗篷上全是雪,让小厮拿下去烘干。他亲自请了纪尧坐下,给他端了碗驱寒的姜汤。“表侄可是有什么急事,冒着这么大的风雪过来……”

    纪尧握着茶杯许久,才跟顾德昭说:“姑父,实不相瞒,侄儿是想来求亲的。”

    顾德昭十分惊讶:“求亲?”

    他差点就想问,我好几个女儿呢,你是想来求谁的?他可没听过这样求亲的,大半夜冒着风雪过来,是有多急?婚事又不会长翅膀飞了,至于这么着急吗!为什么不找好媒人,选了日子上门来说亲啊。

    顾德昭本来还以为是纪家出了什么事,如今听纪尧一句求亲,半天反应不过来。

    纪尧却继续道:“侄儿想求取锦朝表妹。祖母已经找了永阳伯夫人做媒,后天就能上门了。侄儿漏液前来是想和姑父说清楚,不要让锦朝表妹嫁给王瓒。”他顿了顿,道,“我想见一见顾锦朝。”

    顾德昭还是没有回过神。

    他说什么……他要娶顾锦朝?

    顾德昭干巴巴地问:“你……你听说了王夫人来求娶朝姐儿的事?所以前来求亲的?”顾德昭想了想,难不成是纪吴氏为了给朝姐儿解围,才请了纪尧过来提亲。但是王家的亲事他们已经决定不答应了。

    纪尧这又是何必呢!

    他想跟他说清楚,却又听到纪尧说:“这也不是侄儿贸然决定的。”他从十三岁知道这件事,就一直在想了,纪尧笑了笑,“我想先和锦朝说几句话,您看行吗?”

    顾德昭看着李管事带纪尧去了内院,才突然站起来。

    水莹被他吓了一大跳:“老爷,您怎么了?”

    顾德昭却笑起来:“我还在担心朝姐儿的婚事呢,这有什么可担心的!你快些准备给我梳洗,我要去见太夫人!”纪尧说要娶顾锦朝,这是再好不过事。他纪家一点都不差世家贵族了。纪尧一表人才,品行出众,多少给纪尧提亲的媒人踏破了纪家了门槛,偏偏纪尧没一个应的。

    朝姐儿要是嫁给纪尧,那不也是风光无限的事情!

    那王瓒算什么东西,连和纪尧相提并论都不配。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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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娶你

    顾锦朝在外院的路上,遇到了迎面走来的纪尧。

    天还蒙蒙亮,顾锦朝看到他的乌发上、衣襟上落着雪。嘴唇冷得没了血色。

    见到顾锦朝走过来,纪尧便站定了看着她。

    顾锦朝几步上前,问道:“二表哥,怎么是你来了?”

    她皱着眉,没等纪尧回答就继续问,“这么大的雪……是不是外祖母有什么事?”

    值得纪尧冒大雪而来的,她只能想到纪吴氏了。顾锦朝心里一凉,外祖母年纪大了,难不成是突然……应该不是吧,前世外祖母这个时候可是好好的!

    纪尧看着她,却笑起来。

    锦朝披着件白狐狸皮的披风,脸陷在毛茸茸的领子里,头上还戴着兔儿卧。她的脸白皙如玉,剪水秋眸映着雪天的微光。十分的安宁,却又有点困惑。

    他这么着急着过来,不就是想看看她是否安好。看到了,就觉得自己心中安稳下来。

    “祖母没事,”他说,“锦朝表妹,我来是有别的事要和你说。”

    既然外祖母没事,顾锦朝就放心了。

    她请纪尧去暖阁稍坐,总不能站在在漫天的雪里头说话。

    锦朝让采芙给纪尧端了热茶上来,暖阁里不仅温暖,角落里还摆着几盆山茶花,温雅如春。纪尧喝茶不语,顾锦朝心里就开始狐疑。如果不是外祖母有事,纪尧冒着这么大的风雪过来干什么?

    顾锦朝看到他乌发上浸了雪水,湿漉漉的。他握着茶杯的手这么久都是苍白的,手背经络微鼓。

    纪尧沉吟片刻才道:“锦朝表妹,我听说了王夫人为了王瓒来向你提亲的事。”他顿了顿,继续道,“王瓒那样的人可是嫁不得的。顾家若是想让你嫁了他。那才是离心离德。”

    提亲的事已经传到通州去了?顾锦朝想想觉得不可能,恐怕是外祖母早让人盯着她这儿吧。王瓒的事不必说,她肯定不会嫁的。但是纪尧过来和她说这样一番话,又是用意何在?

    难不成是外祖母为了她的亲事。让纪尧特地过来的?

    还是让纪尧和这件事撇清吧,她的亲事也不能总连累着纪尧。

    锦朝点头道:“二表哥说的话我也明白,不过姻亲的事自有父亲和祖母看着,你不用担心……”

    纪尧望着她,声音又低又急:“他们是不是想让你嫁给王家少爷……顾老夫人那样的人,肯定不会管你嫁过去后好不好!”那句话在心头转了又转,纪尧才突然说出口,“不用他们管。我来娶你。”

    顾锦朝愣住了。

    纪尧却坚决了起来:“我来娶你,你就不用嫁给王瓒了。也没有人会说你闲话了。”

    他冒着这么大的雪,从通州来大兴,难不成就是为了跟她说‘我来娶你’的?

    顾锦朝哭笑不得,纪尧还知道王夫人和她提亲的事。这么急着上门,应该是外祖母得知王夫人提亲的事,怕她受了委屈,才让纪尧过来提亲的吧?这实在是不必啊。

    她顿了顿,才道:“二表哥这话且慢说,其实我都是明白的。二表哥受制于外祖母,提亲估计也是无奈之举。”原先她在田庄惩治管事的时候,纪尧连出手帮她一下都不肯。现在还会来娶她吗。“你不用为难,我亲自和外祖母说明此事。王瓒的事你们也不用担心,顾家并没有打算任下这门亲事。”

    纪尧笑了笑:“锦朝表妹,你想错了。”

    他原先不愿意娶顾锦朝,等到如今他真的上门求娶了,顾锦朝却不愿意答应了。

    他料到了这样的情况,却一点都不急,跟她说:“我要是不愿意,在路上下大雪的时候。就会找个驿站歇下,等明早再过来了。我冒着风雪而来。不过是想先来和你说一声。”

    纪尧微笑着看她,他对着自己的目光从来没有这样过。

    信誓旦旦。满目柔和。

    他如今的意思……是说他是自愿想娶自己吗?顾锦朝被自己的猜测惊讶了。

    顾锦朝看到过他这样的目光,前世他看着永阳伯府四**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神情。

    永阳伯四**抱着襁褓中的孩子,跟她说给孩子新制一件刻丝小袄的事。纪尧看也没看她,他望着自己的妻子、孩子,十分的满足。

    顾锦朝有点迷茫了,这一世她重生了,纪尧没有遇到过永阳伯府四**。为什么纪尧就愿意娶她了,那永阳伯四**呢?他的孩子呢?

    这些人或事从没有存在过,也从没有发生过。

    她还没有说什么,纪尧就站起身:“等后天,祖母请的媒人就会来提亲了。”他满目都是笑意,“再来见你就于礼制不和了,我要先回去了。等你除服了,我就娶你过门。”

    他不等顾锦朝说话,就挑帘走出了暖房。

    顾锦朝目瞪口呆,他竟然一点都没容她说话。等她站起身出去,才看到纪尧已经走出了院门,雪地里留下一行斜斜的脚印,很快就被大雪覆盖了。

    顾锦朝回到暖阁里,怔怔地看着槅扇外的雪。丫头们已经起来了,正在扫台阶上的积雪,在西梢间和小厨房里进进出出,忙着点炉子热水。天大亮了,雪却没有停。

    顾锦朝在想纪尧的事,她没想到纪尧是真的想娶她。

    如果她要嫁人,纪尧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他的德行十分好,她嫁过去之后又有外祖母庇佑,保她平安无虞。但是她却不愿让他和前世的妻子分隔……而她心里始终还有罅隙,觉得纪尧应该是永阳伯四**的丈夫,她的表兄。前世她那样落魄,他还常托了自己的妻子来看她。

    但如果这世从头再来,纪尧未曾遇到过永阳伯四**,那么发生过的那些事还算吗?

    顾锦朝有些犹豫了。如果不嫁纪尧,她还要找什么合适的人选呢。

    纪尧冒着这么大的风雪来。她怎么好拒绝这样的心意。再说,就算她能拒绝,祖母呢?父亲呢?

    两世为人。她遇到这样两难的境地实在太多。

    顾德昭和冯氏说了纪尧想求娶顾锦朝的事。

    冯氏也是大喜过望:“……幸亏没打算应下王家的亲事!”虽说顾家和纪家有隙,但顾锦朝要是能嫁给纪尧。她也是高兴的。纪家的家世可一点都不差,还有纪家大爷这个五品的府同知在,那王家相比之下算什么东西!

    要是这门亲事能成,他们也能趁机和纪家修好关系。

    和纪家搭上关系对于顾家而言是有利的,别的不说,那店铺营生就会好很多……

    冯氏心里一转,就觉得这门亲事简直是绝妙!

    等到第三天永阳伯伯夫人上门的时候,冯氏就在宴息处见了她。永阳伯夫人穿着一件淡紫兰花刺绣粉红对襟褙子。藏蓝的马面裙,用的是赤金嵌紫瑛石的发箍,典雅又不失庄重。言语之间也是十分柔和,几句话就说明了这门亲事。

    “……和老姐儿是老交情了,又是顾家邻里,算是看着朝姐儿长大的,窃以为更说得上话些,我就冒昧来当这个媒人了。纪家二公子是朝姐儿表亲,人是没得话说,德才兼备。身侧也是干干净净的,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咱们朝姐儿呢,也是个温恭谦和的性子。老姐儿是有福气的。这一家子儿孙满堂,孙女的亲事还有劳烦你多费心,要是觉得这门亲事尚可,我便去回了纪家的话……”

    永阳伯夫人说话妥妥帖帖,冯氏听下来心情舒畅。

    拉了永阳伯夫人进午膳,下午又看了菊台找二伯母、五伯母去陪着打马吊。冯氏最后笑着跟伯夫人说:“我总得和孙女商量一番,等几日后再回伯夫人的话。”

    永阳伯夫人很满意地回去了,虽说亲事冯氏没有直接应下来,她却也是觉得*不离十了。就让身边的婆子把话传给纪吴氏去。

    而永阳伯夫人上门提亲是特意遵了纪吴氏的吩咐,搞得十分高调。为的就是打王家的脸。

    果然没两天大兴的世家贵族都知道了,不仅如此。还传到了京城的贵族圈里去。

    王夫人气得在家里砸了自己最喜欢的描金粉彩茶杯,直言要和宋夫人断交:“……瞧她说的这是什么事!我前脚去提亲,后脚就有人迫不及待上门,这不是生生打我的脸吗!让我们瓒哥儿怎么自容!”说着又愤愤不平,“那纪家二少爷也是个脑子烧坏的,怎么看得上顾锦朝,要不是有表亲这层关系,我看这门亲事成不成得了!”

    也再不提要去顾家,等冯氏答复的事了。王夫人觉得没脸,不仅恨了顾家,还把宋夫人也惦记上了。

    宋夫人听说纪尧去顾家提亲,也是十万个惊讶。

    随即就咂舌:“这个纪家老太太……还真是豁得出去!……”纪家老太太应该是听说了王家提亲的事,才让自己的亲孙子去提亲,给顾锦朝解围的。

    来报的丫头说了王夫人把她送的一对赤金嵌珐琅的耳坠退回来了。

    宋夫人想起来也是满腹的怨气:“她这个人……满满的小家子气!”想到自己去说顾锦朝的亲事时,王夫人那轻慢的表情宋夫人就气不打一处来。好说好歹的,她竟然自己跑去提亲,简直就是没脑子!白白耽误了这么妙的一桩亲事!宋夫人跟丫头说:“别管她了,这样的人以后也好不了。本来想帮澜姐儿的……如今这事咱们是插不上手了,且等着看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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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知晓
    天大寒,下着纷纷的鹅毛大雪,叶限刚从大理寺出来,身上还披着一件貂皮的斗篷。紫禁城外城到处都落满的雪,再远些就是明黄的瓦檐还有朱红的宫墙。

    魏先生接过他手里装茶的紫砂小壶,请他坐在挂宝蓝色菱纹厚帘子的马车里,车夫扬了鞭子,马车就嘚嘚地往玉儿胡同回去。

    马车后面还跟着长兴侯府的一众护卫,都是长兴侯爷从铁骑营精挑细选出来,特地护送叶限的。如今长兴候伤势未痊愈,府里的事小半交到了叶限的手上让他管着。叶限又没有功夫傍身,因此凡事都谨慎了起来。

    所以这辆马车再加上这众穿胖袄面色严肃的侍卫走过光禄寺,经过太庙,再穿过承天门。总有无数的人为之侧目。都知道这是长兴候家的世子爷来了。

    魏先生在紫砂小壶里斟了热水,重新递给叶限:“世子爷,您暖着手。”他跟叶限说事情,“雪下得这么大,再加上今年收成不佳。山西那边灾情严重,听说已经饿死几万人了……户部侍郎上了折子到内阁,首辅随手放在一旁。那陈大人拿起看了一眼,也没有管……山西布政使袁仲儒原先和范大人是好友,唇亡齿寒的。”

    “虽说是朝堂斗争,但张大人这番行径也实在过了。山西重灾区近五十万的人,总不能半点不顾……”

    叶限摩挲着他的紫砂小壶,好像没听到他说话一样。

    魏先生本以为他要说什么,却没有听到叶限回话。这事本是他同窗好友,任右春芳中允的马景昌所说。还说皇上年不过十一,诸事都是张大人把着。要是没人敢出来冒头,他可真称得上是独揽大权了。长兴侯府是世勋贵族里头最荣勋的一家。要是长兴侯府都不打算管,还真是没人压得了张大人了。

    大冷的天,魏先生身上竟然一阵一阵的发汗。

    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该和世子爷说这事。

    魏先生又忙道:“和世子爷闲谈几句灾情。眼看着这雪越下越大了,也没有要停的意思。昨日李侍卫说去回春坊喝酒。却看到回春坊连酒寮子都没开,他可是气得好歹。”

    叶限反而笑了笑,淡淡回道:“我一个小小的大理寺丞,哪里管得了这种事……那张居廉都是老成精的人了,轻重缓急能有不知道的。山西那边的灾情本就和范川儿子贪银案有关,谁敢去管那就要准备好接烂摊子。张居廉……他心里明镜一样,用得着别人操心吗。”

    张居廉对袁仲儒不满已久,奈何找不到机会收拾。袁仲儒也是个老狐狸。防得滴水不漏的。可惜那再厉害的人,防得过*,总是防不过天灾的。眼下就有个这么好的机会,张居廉非要趁这个时候把袁仲儒整死不可。不仅如此,他还要找人背黑锅,把自己稳稳当当地洗脱。

    叶限懒得理会这些事。

    不过父亲身边这个魏先生,实在不堪大用……虽说是个智囊,那看起局势来,还没有大字不识的李先槐来得透彻。叶限有点厌烦这种人,好像做什么事都要跟他解释一样。

    他啜了口茶。不再说话。

    魏先生讪讪的应了,让马夫把车往右侧门赶去。右侧门是武官常走的。

    叶世子爷不讲这些规矩,按照他的身份来看。那应该是走右侧门。按照他的官职来看,那该走左侧门。世子爷是怎么高兴怎么走,全看心情。

    叶限却看到了帘子外一闪而过的青帷马车,马车外挂着一盏银鎏金花犀纹的羊角灯,正往左侧门去。

    他想了片刻,便吩咐车夫:“走左侧门去。”

    马车嘚嘚快了些,和那辆青帷马车堵在了左侧门门口。

    驾车的是个方脸络腮胡的汉子,手如蒲扇般。眼看着这辆车从右侧偏过来堵了门,便粗声说道:“这家车夫。是怎么驾车的……你们本是走右边的,怎么跑来堵我们的路!”

    车夫也是个会说话的。立刻就还嘴道:“咱这马车本就走在路上,你是后头才跟出来的。怎么也有个先来后到。你这是抢咱们的道,还好意思说吗?”

    汉子怒瞪了他一眼,正想说什么,却听到马车里传来低沉又柔和的声音:“胡荣,让世子爷的马车先过去吧。”

    叶限听到这个声音,才让魏先生挑开帘子,有些意外道:“原来是陈大人的马车,失敬了。”

    一只修长的手挑起细布窗帘,只见一个戴乌纱帽,穿绯色盘领右祍袍,腰间系犀革带的男子坐在车内。正是户部尚书陈彦允。陈三爷看了一眼叶限身后的侍卫,随即笑道:“有何失敬之说,世子先来先走,我随后就是。”

    叶限看了一眼马车之内,嘴角也出现一丝笑容:“陈大人日理万机,我不过小小大理寺丞,如何能给陈大人添麻烦呢。”

    “我公事已毕,却也无碍。”他笑着虚手一请,就放下了帘子。

    胡荣随即把马车赶到旁边,让叶限的马车过去。

    车夫得知自家世子爷拦下的是当朝权臣陈三爷,就是天大的胆子都吓破了。有些不安地回头看叶限。

    叶限眼神冷了下来,面上却笑着说:“陈大人让我们,还不快过去。”

    陈彦允的马车内用的是深蓝色潞绸垫子,内里连火炉都没有。更别说另外什么东西了。眼看着年关将近,内阁的事务肯定不少,陈彦允却这样早的离开了,他要去做什么?

    叶限望着炉火沉思。

    如今内阁里除了张居廉和陈彦允,还有武英殿大学士何文信、文华殿大学士姚平、谨身殿大学士王玄范,华盖殿大学士梁临,除了次辅何文信和姚平算是中立派,其余两人多少都和张居廉有牵扯。

    让陈彦允亲自去的做的事……叶限不由想到了山西布政使。

    胡荣看着长兴候世子爷的马车出了侧门,低声和陈彦允道:“三爷,这叶大人虽是世子爷,但毕竟只是正六品的大理寺丞,怎得还有我们让他的道理……”

    陈三爷不甚在意,淡漠道:“不过是让个路而已……这位长兴候世子确实是后生可畏,可惜还是太年轻了。”他面露疲倦之色,揉了揉眉心吩咐道,“出承天门后去户部左侍郎郑蕴府上。”

    胡荣应了是,才又扬起鞭子。

    叶限回到长兴候府上,先去看了自己父亲。长兴候那次宫变之中虽是保全了性命,却伤及了根本。养了几个月了,还是只能在宅院内活动。他穿着一件很厚的绸袄,在书案前练字。

    长兴候见到叶限回来,把毛笔搁到了笔山上。叶限就跟他说了山西灾情的事,长兴候想了许久才问他:“……你觉得魏先生不可用?”

    叶限笑了笑:“您倒是可以用着,反正不能放在我身边。”他看到自己父亲穿得臃肿,就想到原来冬天再冷,他都只穿两件单衣,心想父亲也畏寒了。

    长兴候随意点点头:“就你主意多,肚子里弯弯肠子绕不清楚,和你外祖父一样的个性……”他挥了挥手,“你想要哪个幕僚就找去,我才懒得管你!”

    叶限觉得长兴候那些幕僚没一个能用的。

    他就找了李先槐过来:“……侯爷那些幕僚都要放出去,你每人给二百两银子的仪程。”

    李先槐早看那帮整日文绉绉正事不做闲着养鸟的幕僚不爽了,听着十分高兴:“这些幕僚早让人不爽快了,放出去正好!”他想了想,又对叶限说,“对了,世子爷,您还记得原先您去见过的那个顾家**吗?”

    叶限当然记得……李先槐提起顾锦朝做什么?

    他看了李先槐一眼:“你要说什么?”

    李先槐抓了抓脑袋,嘿嘿地笑起来:“您知道,我没事儿就好喝两口。昨天我不是去回春坊吗,酒寮子没开张,就去了老金家的酒楼。那老金家酒楼就是顺天府通判的亲家,说他们家表少爷想娶顾大**。说得绘声绘色的,还说是他们表夫人亲自去提亲的……”

    叶限还没听他说完,就皱紧了眉头:“把话说清楚,谁去给顾家提亲了?”

    李先槐就说:“还能有谁,那个臭名昭著的王瓒呗!就他们王家人把这玩狗东西当个宝!……奴才想着您和这位顾大**来往颇多,和您说一声。不过您也别想多了,这个王瓒的母亲前脚去提亲,后脚那个顾大**的表哥就随着去提亲了。搞得王家现在没脸没皮的,他们亲家伙计都到处说这事……”

    叶限的脸色不好看起来,趁着他这段时间忙得不可开交,顾锦朝那里出了这么大的事!

    王瓒,那是什么东西,凭什么去向顾锦朝提亲?还这么不尊敬她,让自己的母亲直接上门。顾锦朝这个表哥又是什么人,怎么也凑热闹上门提亲去了?

    顾锦朝这是要定亲了?

    叶限阴着脸吩咐道:“幕僚的事先别管了,你现在就去把这件事查清楚,那个什么王瓒,顾锦朝表哥,查到祖上八辈去!”

    李先槐被自家世子爷吓了一跳。世子爷这是怎么了,那个顾大**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么世子爷这么关心她的事!连查人家表哥祖上八辈的话都说得出来!

    叶限看他站着发愣,声音压低了:“……你要我请你去?”

    李先槐听到这句话,火烧屁股一样蹿起来:“世子爷稍等,奴才这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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